这个故事，似乎有点久远，也似乎和本文的主人公相识了许久、经历了许多，但实际上也仅仅两面之缘。下笔之时遗憾、惋惜、难过交杂涌现，不管怎样，我会永远记得21年的秋天，那个蜿蜒幽深的小巷，那个狭小逼仄的出租屋，那位身患前列腺癌的、瘦弱的叔叔。我相信只要能够遇见，那就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就像我与陈叔叔的故事。

 

初次相遇

　　故事的开始是在10月10日的一天下午，汕头中午的阳光依旧刺眼，怀着激动的心、带着满满的热情、以及对现有知识匮乏的胆怯等多重复杂心境，和宁养义工小伙伴一起搭公车抵达陈叔叔家中。

 

　　很抱歉与陈叔叔的初次相识，是在癌症的晚期阶段、一间逼仄的出租屋内、一张小小的病床之上。和陈叔叔阿姨交谈过程中，慢慢地了解到陈叔叔曾戎马军营，康健之时喜爱毛笔，钟爱画画，我心想：那必定是一个拥有阳刚正气却又温柔至极的人吧！看到躺在床上因癌细胞转移连翻身都困难的陈叔叔，第一次感受到生命是何等的脆弱。在探访的过程中，也见到了以前一直出现在书本中的“压疮”，知道了原来医药箱可以装得下那么多药物，人一天可以用那么多的药……

 

　　因为一直处于岁月静好的状态之中，第一次接触晚期病人，不禁疼惜于陈叔叔的遭遇，又喟然于命运的捉弄，只能略尽绵薄之力，让这段旅程可以长一些，再长一些 ……

 

再次相逢

　　时隔两周，再次见到了陈叔叔。因癌症所带来难以忍受的疼痛，服用止痛药之后陈叔叔更多的时间是在休息，因此没有和陈叔叔过多交流，于是便注意到了陈叔叔的手、脚以及腹部。因天气渐凉，陈叔叔双手交叉搭至腹部，我走过去触摸陈叔叔的手，是凉的，我讲：“叔叔，你会不会冷呀？我给您取一取暖吧。”我想我可能永远也不会忘记陈叔叔迷迷糊糊之间抬起的右手，修长、葱白，却又无力。我用我小小的手覆在陈叔叔大大的手掌上面，心中五味杂陈。假如没有这个疾病，陈叔叔的生活该有多么的诗意呀：伏案窗边，午后的阳光洒向桌面，窗外鸟语花香，桌前笔墨纸砚 ...... 我不知道陈叔叔自患病以来心境发生了怎样的转变，我只知道癌症正在侵蚀着这幅瘦弱的身躯，带走这些曾经所热爱且终其一生追求的美好的事物。

 

　　探访过程中陈叔叔一直在打嗝，呼出来的气体也并不好闻，我问陈叔叔是不是胃不舒服，陈叔叔虚弱地点点头。询问阿姨，讲到陈叔叔早上只吃几口白粥，中午白粥，晚上还是白粥。即便如此肠胃功能还是受到了很大的影响，需要借助“开塞露”进行排便。我尝试着像小时候妈妈对我那样在腹部打圈促进消化，但当我手放在陈叔叔腹部的时候，惊讶、苍凉、难过、心疼一下子涌上心头，隔着被子依旧能触碰到的根根分明的肋骨狠狠地把我震惊住了，彼时彼刻的陈叔叔在我心里就是一件特别易碎的洋娃娃，一用力就会被弄伤……

 

　　后面盖上毯子之后对陈叔叔的腿进行按摩，我又注意到了肿大如靴子的双脚。可怕如癌症这般消耗性疾病，因长年卧病在床，陈叔叔的小腿甚至和我的胳膊差不多一样粗，脚部水肿凸显得尤其格格不入。我希冀着借助按摩可以帮助陈叔叔减轻一些症状，哪怕只是一点点。当时脑子里面疯狂搜索“下肢水肿”“下肢循环受阻”等字眼，计划着回去一定找好资料、做好练习，下次探访的时候用更有效的方法去舒缓，期待着医学生的特长能够得到发挥、陈叔叔的身体能够有所好转，可是，已经没有了下次……

 

悄然离去

　　故事的结尾发生在我们再次相逢后第四天的晚上。学校选修课下课前十分钟收到了陈叔叔去世的消息，震惊、慌乱、迷茫。当时一个师弟这么跟我说：“明明是那么好的人，怎么就这么突然呢？”陈叔叔就这样离开了我的生活，我也仅仅去探访过两次，但每一次回想起叔叔，我最先想到的，还是是陈叔叔修长的双手、羸弱的身躯以及昏昏欲睡的神态。

 

　　很幸运在2021年10月陪陈叔叔走过一程，很遗憾仅仅陪伴了一个月的时间。在这个过程当中，虽然做的事情很少很少，但是和陈叔叔的相遇，让我第一次走进癌症晚期患者，靠近临终关怀，十分感激此次的相遇，让我既见证到了生命无法承受之苦痛，也意识到了世间万般无奈之心酸。尊重生命，敬畏生命，帮助生命优雅的落幕，即便依旧稚嫩，但仅仅是陪伴就已经足够温暖了，这是我初始接触宁养之时最深的感悟。

 

　　之后的一次宁养服务分享，我选择了”永远的离别“这一话题，那时选用了电视动画片大耳朵图图的话：“世界上每个人都能留下礼物，或是画作，或是乐谱，亦或是一些其它的事物、精神，来证明一个人曾实实在在存在于世间。”有些人仅仅只是遇见，真的就已经足够美好了，就算终有一散，也别辜负遇见！

 

　　好好相遇，好好告别，好好爱自己，好好爱这个世界，我们都要好好的！

 

笔者 (右1) 探访宁养院服务对象的场景。面向镜头的是患者家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