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故事的主人公是我服务的一位老年患者，我们亲切地叫她——老姨。

　　老姨是一位双耳失聪的乳腺癌患者，需要通过黑板写字与人交流。因为与人沟通存在障碍以及腿脚不便，平时只能待在家里，很少出门。老姨的丈夫也是重病缠身，生活无法自理。为了照顾父母，他们的女儿只能辞去工作，至今未婚，一家人仅靠着两老微薄的退休金和亲戚的周济维持生计。

 

01 初遇

　　第一次探访的时候，刚好下着大雨，因为路不熟，在雨中兜兜转转了很久，鞋都湿透了。后来还是阿姐亲自下楼来接我们 (我们称患者的女儿为：阿姐)。

　　第一次进到老姨家的时候，感觉很压抑。一家三口，挤在一间小房子里，除了电视声，几乎听不见一丝欢声笑语。

　　第一次和老姨老伯聊天，因为什么都不了解，生硬地扯来扯去，讲了许久才发现一直在重复刚才的话题；老姨的耳朵早已听不见，和她聊天只能通过写字，想说的话很多，可是落笔时却又不知从何写起。

　　临别之际，我的心头泛着失落。可老姨突然牵着我的手，一直对我说谢谢，而且她的脸上一直挂着我刚进门时未曾见过的笑容，或许对她来说，能有人愿意陪她聊天，愿意去倾听她的世界，那是真的很快乐。

 

02 相熟

　　渐渐地，老姨开始对我们的探访充满着期待，写字的小黑板总是早早地被放在很显眼的位置，而旁边也有不少书写用的笔。

　　慢慢地，老姨开始和我们分享她的人生，讲述她的工作、爱情以及与疾病斗争的故事，既有甜蜜，又有心酸。就像在品一杯苦涩的茶，得回味很久才能品到其中的甘甜。

　　悄悄地，老姨和我们分享着她曾经的照片，里面有她年轻时的样子，那时的她没有病魔困扰，是那么的美丽动人，可是对她而言又像是过眼云烟，转瞬即逝。

　　生活的困苦似乎已经让这个家庭失去了生气，阴霾一直挥之不去。自己到底可以通过什么样的方式可以帮助到他们？可随着探访次数的增加，我开始频繁地看到老姨脸上的笑容。她总是倚着门，在我们结束探访的时候一再地说：谢谢。

 

03 欣灯

　　老姨说，想要出去走一走，看看她很多年没见过的外面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于是我们从宁养院带来轮椅，带上老姨老伯一家人，一起出去散散心。虽故地已沧海桑田，但往昔记忆犹在，我们在老姨的眼中看到了闪烁着的泪光。

　　老姨喜花，特别是红花，于是我们带她去到了花市，让她亲自挑选最喜欢的那几盆，买完花的时候她提着这些花对着老伯扬了扬，脸上挂满了骄傲。这些红色的花朵就像一点点星光一般，点亮了老姨的心房。

　　老姨从没过过生日，于是悄悄地，我们在她生日那天给她带来了蛋糕，记得那天，老姨笑得很开心，就像一个孩子收获到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一样。

　　我们从最初的“客人”渐渐变成了陪伴在他们身边的人，我们愿意尽自己的努力去帮助他们，让他们看到生活的美好，看到一直陪伴在身边的爱，从而一直坚持下去，浇灌属于他们的美丽人生。

 

04 离别

　　疫情的爆发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让人猝不及防，正如老姨的离去一般。

　　那天，阿姐打电话跟我说：“我妈妈好像快不行了，一直念叨着你们，疫情期间又总是见不到，她特别想见见你。”

　　我的心突然一颤，放下手头的任务，直接去到老姨家中。进屋，老姨躺在床上，脉搏、呼吸都十分虚弱，面色无神，嘴唇变干。我的眼睛突然湿润了，但我不想在她面前哭，我强忍着泪水，轻轻地握着她的手，在旁边说着只有自己能听到的话：“老姨，我来看你了。”

　　记得回去那天，我走在路上，眼泪不争气地流着，止也止不住。

　　几天后，阿姐给我来电话说，老姨走了，很安静，没有那么的痛苦。

　　人的一生十分短暂，稍纵即逝，我们无法选择所遭受的苦难和欢乐，唯一能做的就是坚强面对，泰然处之。死亡固然让人难以接受，可这些可爱的人们啊，却可以永远留在我们的脑海中。

 

05 结语

　　动了为她留下点痕迹的初衷，我含着泪写完这篇回忆。也许，老姨走了之后，世界上再难寻找到她曾经留下的痕迹，也许有，也许没有，也许很少，也许很快被人遗忘。我们尝试着带着爱和她见面、与她沟通、帮助她、搀扶她，倾听她。她也带着爱，影响着我们。我们打开了她的心，她也住进了我们的心，我们在人间也有了共度的时刻。

　　她走了，走之前我们一起努力、坚强地面对生活，她走后，我们存在于彼此的回忆中，但这种回忆不会断绝，我们将以同样的方式和初心，传递和延续下去，不曾断绝。

 

一众义工为患者过生日时的合照 (笔者，站立者)

 

校正：刘晓煊/督导：吴建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