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哀伤辅导”的心得

        2011年1月18日的武汉，下着小雪。我们武汉宁养院的工作人员踏着厚厚的积雪，按计划家访了两位近日往生的宁养院服务患者的亲属，她们的表现让我感受颇深。

        在放化疗病房上班时，经常可以看到患者去世时家属的悲伤，有非常失态的嚎啕大哭，有非常理智的蒙面抽泣，有强忍悲痛处理后事的。我们的经验告诉我们去世患者的家属有着同样的悲伤和不同的悲伤方式。宁养院工作中，每逢去世几天后家属带着感激之情前来办理终止宁养关系的手续时，我们总是要例行公务的问一问：“后事处理还顺利吗？”、“家人悲伤程度怎么样？”、“需要我们宁养院工作人员到家里安慰一下吗？”。家属总是客气的回答：“挺顺利的，谢谢！”、“还好，谢谢！”、“已经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了，谢谢！”。当我们向家属解释：“我们李嘉诚基金会宁养计划的工作不仅仅是免费止痛，我们更主要的工作是贯穿于免费止痛过程中的身、心、灵的免费服务，包括整个患病过程中患者、家属的哀伤辅导和遗属不同阶段的跟进式的哀伤辅导，达到生死两相安的目标”。也许是文化的关系、也许是我们医务人员与遗属的接触还未深入到可以完全敞开心扉的程度、也许遗属真的是客气、也许患者往生一段时间后遗属的悲伤确实已经自我调整、也许……，患者家属往往也是非常客气的表示“非常、非常感谢”。以至于我们经常疑惑：宁养院患者后事顺利办完后，我们的哀伤辅导到底有多大作用？

        我们访问了一位患者的家人，患者去世一周，已顺利办理后事，家中仍设有遗像和香烛。接待我们的是患者66岁的夫人、患者的小儿子及患者生前非常喜爱的9岁的孙子。刚开始是患者的夫人和儿子向我们工作人员分别述说患者临终前的情况和家人陪护的细致及辛苦，同时也非常感谢我们宁养院给他们的帮助，患者夫人情绪稍稍有点激动，孙子只是安静的陪在旁边。当我们认为此患者遗属哀伤程度一般，准备离开时，患者夫人突然放声大哭，孙子也与奶奶抱头痛哭。哭诉的内容包括：患者生前吃苦了；患者生前没有过多的嘱托；孙子再也没有爷爷的爱护，想爷爷了；患者生前因为宁养院而疼痛控制满意，想不到往生后宁养院还来关心，表示非常感谢。这时患者的儿子安慰母亲的方式稍显粗糙和不耐烦。我们工作人员赶紧安慰患者的儿子，告诉他应该让母亲有哭诉的机会和表达出来，同时我们只是默默地陪在患者夫人身边并递上面巾纸。几分钟后患者夫人和孙子自己平静下来，并对刚才的失态表示对不起。我们工作人员赶紧解释这是正常的表现和表达方式，我们宁养院的哀伤辅导就是要为家属提供合适的宣泄方式和宣泄辅导，同时评估不同家属的危机程度，必要时进一步提供服务或转介。

        某患者，男，56岁，直肠癌多发骨转移，2010年12月经介绍接受宁养服务，2011年1月4日在家中往生。此患者家庭贫困，患病期间靠邻里捐助衣物，居委会联系低保生活，妻子做钟点工贴补家用，一子警校毕业未能如愿进入警队而在外地当保安，怨恨家庭没有社会关系找到如愿工作。经宁养院服务，患者疼痛控制好，安详离世。今日家访，患者妻子一方面诉说患者患病治疗期间家庭的困境和患者后事安排的拮据，另一方面感谢患者病情进展时接受宁养服务后疼痛得到较好控制能安详离世和患者的后事处理得到邻里的大力帮助。在家访过程中，我们充分体会到倾听家属的感受是让家属宣泄最好的方式。在倾听过程中，患者说出了生活的困难给家庭带来的压力、患者宣泄负面情绪时照顾者有苦无处说的痛苦心理、得到社会帮助时重新树立生活信心的愉快。患者妻子反复强调接受宁养服务过程中，宁养院工作人员每次都是双手递上处方和药物，使带着自卑心理准备到宁养院接受施舍的患者亲属感到即使到宁养院接受的所有服务都是免费，但受到的是一种同样的尊重，没有被轻视，使她深深的被宁养院“同理”的理念所感动，深深的被李嘉诚先生的善心所感动。并且因为这些感动，使患者妻子做出了让我们有些吃惊和感动的举动：患者妻子在自身已经非常困难的情况下向宁养院捐出二百元钱和患者多余的所有中药，明确表明希望通过宁养院为其他需要帮助的贫困的患者献上一份爱心。我们为能通过一个双手递物表示尊重的细节感动别人而感到骄傲，同时我们又为因为这一点点行动就骄傲而感到惭愧，因为宁养理念教育我们服务过程中时刻保持一种“同理心”，我们工作人员同样在接受着李先生及李先生宁养理念的教育和服务。

        这两例家庭哀伤辅导，我们体会到：1.患者家属的哀伤远远超出了某个家属到宁养院办手续时的描述，宁养院的哀伤辅导必须及时跟进；2.宁养总部对我们的关于哀伤辅导的内容和技巧的培训是适用和有效的，我们必须全面复习和掌握，以便工作中灵活运用，提供确实的服务；3.对许多患者，我们除了提供免费止痛药物外，其他的包括提示患者及家属珍惜终末期有限时间，完成“三道”等的工作完成得不够圆满，这些也是我们今后努力和提高的方向。对不同程度的哀伤需要我们做有心的、有责任的、和有能力的人去发现它、评估它和提供不同的介入方式；4.我们的患者及家属是善良的，李嘉诚先生的爱心是可以感染许多有良心的老百姓的。

        以上内容经武汉市三家平面媒体报道和湖北经视的电视报道，许多患者家属向宁养院打电话了解情况，得到不错的社会反响。

        这次哀伤辅导的家访的体会，我感觉到患者和家属是非常需要哀伤辅导的；我们宁养理念中哀伤辅导是非常先进的；目前临床工作中，哀伤辅导是缺失和不到位的；医务工作者对哀伤辅导的知识是不太全面的。结合宁养总部的工作重点安排，2010年我在武汉市和湖北省作了多场关于“姑息治疗中止痛药物的个体化应用”的讲座。2011年我将在继续上述内容的基础上，在不同的场合增加“哀伤辅导的方式与方法”的宣教，在我自身宁养知识不断提高的基础上使我的同道也了解哀伤辅导的重要性和宁养工作的先进性，为姑息治疗的发展贡献一点微薄之力。

          邓涤                                                                                                                                            

   2011-2-6于武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