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干妈有时感叹,瘫痪以后行动不便,整天躺在床上,哪里都去不了,所以便想替她做点什么。我们联系了中南医院“温心”义工队副队长高嫣学姐和宁养院的吴新老师,从宁养院那边申请了一辆轮椅,准备给干妈送过去,好让她偶尔也能出去转转,晒晒太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武汉的天气真让人无语,昨天还是晴空万里,今天就开始下雨了,但是我们送轮椅的计划照常实施,毕竟轮椅早一天送去也好。
昨晚高嫣姐提醒我可以摘点樱花送给干妈,我一时有了灵感,准备顺便给干妈准备一个小礼物小惊喜。我买了一个很漂亮的茶杯,一大早打着雨伞去楼下摘樱花(有点偷偷摸摸,感觉像是毁坏花木),装了满满一杯子。在杯子的外面,我一个字一个字地写下了这样一段话:
我记得您,就算流云停歇,我也不会忘记;您的温暖所带来的光芒,足以逾越一个世界的距离。
崽崽不在身边的时候,愿它陪伴您,让您不再孤单。
--赠干妈
2012.3.29
因为上次温心义工队队长孔维粼去看干妈空跑了一趟,所以这次把他也叫上了,一同去的还有我的同伴王凡。孔大哥很是豪迈,这次又果断答应了。早上早早地去宁养院找吴新老师拿轮椅,和老孔还有王凡汇合。
吴老师向医院要了一辆崭新的轮椅,听说还是以前一位患者捐赠的。因为都不太熟悉轮椅的结构,我们捣鼓了半天才把轮椅折叠好,大家纷纷感叹高科技就是好,没文化就是可怕。
我们一行三人坐刘主任的出诊车过去。可能是要给干妈送轮椅还有小小惊喜,再加上之前打电话告诉干妈时,她显得格外开心,所以我心情出奇的好,一路上和老孔大侃特侃。
到了干妈家,依然是阴暗潮湿的过道,依然是刺鼻的味道,可是已经不算什么,马上就适应下来了。
本来很好的心情,看到干妈的情况,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她的病情已经进一步恶化了,按照叔叔(干妈的丈夫)的话说,是一天一个样。现在下身已经完全动不了,以前还可以自己勉强起来解手,现在已经完全不行了。下肢在逐渐失去知觉,完全瘫痪也要不了多长时间了。
还好,及时把轮椅送过来了,再晚恐怕也没有坐的机会了,我心里暗暗的想。没有庆幸,只有无奈和苦涩。
我把自己准备的樱花茶杯送给干妈,她显得很开心,左看看右看看,还打开闻闻樱花的香味。干妈还笑我说,哎呀,你写的字好秀气哦,好像女生的字。我一阵无语,连干妈也这么说。
我们几个把轮椅抬进来之后,又七手八脚把轮椅组装好,还反复给叔叔做了示范,让他以后能熟练使用。刘主任复诊完了之后便去看下一个病人了,我们陪干妈和叔叔聊天。
轮椅组装好了,我问干妈想不想上去坐坐,她说想啊想啊。我便抱她起来,她搂着我的脖子。这是我第二次抱起她,她又瘦了很多,身体每况愈下,我看得出来。
干妈坐在轮椅上,盖着毯子,我们一边陪她聊天一边给她揉腿。干妈的腿已经是一片麻木了。
这一次的聊天,让我真正体会到了这家人的苦楚。
干妈和叔叔是重组家庭,他们四岁的孩子斌斌是自闭症患儿。为了给妻子和儿子治病,所有的积蓄连同卖房子的钱都已经花得七七八八,自闭症基本上不可能治愈,能不能生活自理都是个问题,康复治疗又是一个长期的过程。而叔叔也已经将近六十岁,到了退休的年龄,将来他们父子的生活让人担忧。。。
干妈的确很坚强很乐观,可她依然是一个妻子和母亲,她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痛苦,可以不在乎即逝的生命,可是她怎么忍心看着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孤苦无依?
每每谈到这时,干妈总会闭眼摇头,我能体会她的内心的痛苦。就像当年,父亲放心不下,几个孩子。
叔叔说,干妈常说我还不如早点死掉,留些钱给斌斌。叔叔安慰她,现在斌斌起码看能看到你,还有你一个妈,你要是走了,他连妈也没有了。
我知道,斌斌是支撑她活下去的动力。
老孔不愧是队长,和叔叔一样是个话匣子,他对干妈的开导很有道理,我在一旁连连点头。
我们也打算好了,通过媒体的力量,寻找社会帮助,希望能帮助到这一家人。
临走之前,我们又和干妈合了影。我和干妈头靠在一起,一起做胜利的手势,一起喊茄子。
所有的苦涩和辛酸在这一刻消散,此刻只有依恋和满足。
补记:补写这篇日记的时候,已经回家扫墓去了。答应干妈去采映山红的,可是山上到处是森林大火,地面都被烧过一次又一次,根本见不到映山红。
生日那天晚上,干妈打电话给我,祝我生日快乐。说我送的茶杯还在床头,樱花还没有谢,看到它们就想起崽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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