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社会工作专业的学生,体察社会民情,深入案主的环境系统是最基本的技术要求。在经历了亲人患癌症去世而自己处于当时的情景却不知道做什么的情况下,我听说了宁养院,听说了宁养服务,于是我联系了吴老师,想来亲自经历一下,面对病痛中的患者和家属,我们宁养院的工作人员到底是怎么把温暖送到的呢?
最开始见到中南医院宁养院里负责义工培训的吴新老师是在十月下旬一个秋风萧瑟的路口,她笑脸盈盈的站在微寒的风里等着带我们去宁养院办公室,气场里散发出的暖色跟周围的冷色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是吴老师给我的最初的印象,也是中南宁养院给我的第一印象——让人感觉,暖暖的。
随着吴老师边走边聊的来到宁养院办公室内,里面的工作人员都在积极的做着一天工作前的准备——要用的资料、协调人员等等,整个氛围十分融洽。我想,这会是一个有团队精神和凝聚力的团队——这是我对宁养院的第二个印象。
第一次来宁养院,吴老师首先给我们上了一次关于宁养服务的培训课,系统的讲解了宁养院的由来、宁养服务的意义以及服务的体系、方法、注意事项等等,期间吴老师有接来自病人家属打来的电话,态度尊敬,语气温和,充满关爱。我认为,他们是在真正践行宁养服务的宗旨和精神的——这是我对宁养院的第三个印象。
在实习的观摩阶段,我们跟随着老师们去了患者家里,对于患者和家属,宁养院的医生都会给予关怀,并事无巨细的了解患者的具体病程,给他们讲解宁养院服务的宗旨和具体实施方法。在他们提供服务的时候,我看到了他们对患者以及患者家属的尊重、理解和支持。这不是一种施舍,不是由上至下的恩惠,而是一个真正在践行助人服务的过程。
武汉是一个面积比较大的城市。跟着他们穿梭在街头巷口的时候,我在想,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宁养院的所有工作人员就是在这样的街头穿行中度过的。去到一个地方,再转到另一个地方,了解病人的具体情况,为他们安排合适的阵痛药剂分量,少不了的电话随访,整理繁多的资料,还要坚持学习,以跟上现代医学的步伐等等。要把服务传递到具体的人身上,不是简单的事,耗费的时间往往比想象中得要多。就像吴老师还要在周末休息时间给义工培训,哪里有相关的活动也惦记着参与。有这种精神,把职业当做事业来做,没有什么事做不好的。在度过最开始的茫然和受挫之后,吴老师的义工培训就会像周六夜里在武大医学院参加培训的学生一样,生机勃勃,细水长流。
作为一个服务人的行业,天天与人打交道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是每个人都容易交流。更别说与身患癌症的病人和家属打交道了,在疾病面前,再沉得住气的人都可能慌乱、急躁,不知所云和不知何往是常态。吴老师教导我们,不仅是病人和家属的态度我们需要自己审视,而且与他们谈话的内容我们尤其要注意掌控,不能任意发挥,让病人或病人家属带着我们走,而是要把谈话范围“hold”住!这真真的是最难的部分,在后来的患者家访中我们就遭遇到了。在此期间,我看了吴老师提供给我们实习生的资料,还在学校图书馆借阅了《临终关怀与安乐死曙光》、《疾痛的故事》、《医务社会工作导论》等相关书籍。但是纸上得来终觉浅,关键还是要实际的去做去践行。
开始我们以为做好了心理准备去开展具体的个案服务,没想到接连的是两次意外。第一次是由于时间没有协调好,在我们已经把一个病人当成是潜在案主的时候,再次联系的时候发现他已经去世了。这对我们造成了一个心理上的冲击。根据患者资料和老师的介绍,我们做了粗略的评估后认为这个患者的情况还不至于太糟糕,至少是可以跟进并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的。没想到结果会是以这个讯息做了结。这给我们的警示是:要抓紧时间!但是很可惜,在毕业年选择在宁养院实习,由于自己有许多事都需要顾及,往往影响了跟进案主的最佳时机。所以我会告诉再来的学弟学妹们,想来宁养院实习的话,研二不是最好的选择。呵呵,话题扯远了,回到跟进案主上来。
第二个案主就住在我们学校附近,我们每次走路就能到,非常方便。吴新老师总是为我们实习生考虑,建议我们就近选择案主,对此我们非常感谢。第二次去案主家里的时候,我和小胡是从案主家属,也就是案主的爱人开始了解具体的情况的。案主本身躺在床上,不是十分愿意与我们交流,简单的做了些沟通后我们认为还未到深入进行下去的最佳时机,所以选择还是和婆婆多做沟通。这是权宜之计,只是没想到这也成了最后一次见到案主。
由于婆婆说天天都在家,我们再来也不用联系。于是第三次我们就直接去了。没想到家里没有人。找热心的邻居打听才知道,原来婆婆担心案主撑不过去了,已经送到医院去了。我们针对案主以及婆婆的平时表现和最近状况对邻居做了一次访谈,了解情况之后就谢别回去了。想着是找到案主的联系方式好继续跟进。由于通讯的原因,等我们辗转联系到案主女儿的时候,她告诉我们案主已经去世了。就在我们第二次去案主家里的第三天。听到这个消息,一种猝然的无力感袭击了我,我只能僵化的对案主女儿说请节哀顺变,我们会去看望婆婆之类的话,甚至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了。当我们准备对这个案主进行长期跟进并认为天时地利人和的时候,第二个案主又急匆匆的走了。我们开始考虑以后该怎么办?继续还是就此打住?还怕不怕再来一次突然袭击?
后来想到,临终服务不简单是针对案主的,还有案主身边的亲人。他们承担的痛苦比案主可能有过之而无不及,特别是心理上的折磨。我们选择了继续跟进案主的亲属系统。主要来说就是案主的爱人,我们可爱的婆婆。
第四次去婆婆家里,有个亲属在陪着她。此时的她换了新的发型,整个人看着精神许多。门外是和煦的阳光,我们在屋内坐着闲聊。婆婆的话还是比较多,偶尔也很开怀的笑。这个阶段的婆婆心还是比较放得开的。后来说起案主的离世时,她声音低沉了些,也说了一些内容,但是不是很具体的回忆。偶尔瞥到房间里案主的遗像时,眼神里透漏着哀伤。我们知道,哀伤并不是一种状态,而是一种过程。此时的婆婆处于Bowlby说的追思搜寻阶段(麻木僵化阶段:1周内;追思搜寻阶段:1周--3个月;瓦解绝望阶段:3个月--6个月;重整阶段:6个月到2年),这样的哀伤就算没有显现出来,就算婆婆平日是多么开朗的人,也是不能避免的。
第五次我们采取的是电话联系。电话里婆婆又舒心的笑了,谢谢我们的关心。我们闲聊了一些家常后约定了下次见面的时间。婆婆希望我们能在下午2时多去,那样有更多的时间好做交流。
第六次去见婆婆,婆婆在院子里坐着晒太阳。是她先瞧见了我们,然后跟我们一起进了家里坐着聊天。我发现案主去世之后,婆婆就不在院子里与我们聊天了,是否是觉得我们会说起案主,呆在家里会比较有能量呢?这时候的婆婆比上次更健谈了。越来越多的见面使我们本身就亲近了许多。关于案主的离世,这一次她说的很多。比如我们第二次家访的第二天,案主就开始吐血,开始是鲜红的血,后来就是乌黑的血,去医院后第三天就不行了。还有就是案主的工作,婆婆细细的回忆了案主的打工情况,甚至将案主患病与此进行了非理性联系,我们从中听出了婆婆的愧疚。“如果早先知道肝癌是这样的症状,早就让他去查了。”“5月份的那个工吃的不好,总是辣的”“做那些工做么累,别人过年都往家里跑,他倒是往外头跑,贪那几个钱”“人都说锻炼身体锻炼身体,他身体那样好,要得病还不是得了,真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走了”等等。不过婆婆天性是豁达的,纵然还没有从案主离世的哀伤中彻底走出来,还是非常积极的往以后的生活上做畅想。“该玩的我总是要玩的,只是不在这个时候玩罢了,怕爷爷刚走别人说闲话。”“总伤心也是没有用的,还是要朝好的方面想,朝好的方面看”。我们与婆婆还约定了下次家访。何时结案还没有定。
在这几次家访面谈的过程中,我最关注的就是吴老师开始说的“hold”住场面的问题。好多时候我们还是被牵着走的,不能很好的引导话题的走向、内容和时间。我们需要多做详细的计划以及更多的锻炼。多跟随老师去家访观摩其实是很好的学习方式。我们不是盲目的跟着他们,而是应该更全神贯注的去想老师们提问的方式、内容,怎么接话,怎么聚焦,怎么对质,怎么引起新的话题等等。与经验有关的积累是需要付出行动参加才能够实现的。
对于宁养院来说,庞大的服务人群致使工作量巨大的同时无法兼顾每个患者的身心灵成长。这里存在一个效率问题。对于一个组织和机构来说,讲投入不讲产出是不切实际的,这不利于机构的长远发展。培养一定规模且管理有效的志愿者队伍是很好的解决办法。志愿者在奉献爱心的同时增加了人生经验、锻炼了面谈技巧。而宁养院则可以缓解部分人员不足的问题。这是对双方都有力的。志愿者队伍建设在德国等国家非常受重视。实习的过程中看到陆续有新的志愿者加入到宁养服务的队伍中来,我心里也十分高兴。
能够亲身感受到宁养服务,了解到港台以及国外先进的理念让我感觉非常荣幸!我的感觉是,一旦经历过,就永远结下了这份情结。在以后的路上,我们还会把这种精神延续下去!
实习生为华中师范大学社会学院社会工作专业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