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今天忽然被通知：我们服务的奶奶去世了。看着“去世”这两个字，愣了许久，一时很难接受奶奶的离去。

　　印象里，大约是去年九月份，桂花还飘着香，第一次去这位奶奶家里，和我想象的不一样，虽然已是癌症晚期，奶奶的精神状态和身体情况还是很不错的，没有卧床，癌痛也不是很严重，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人家。有自己喜欢的综艺节目，每天都会准时看节目；下午吃完饭会去小区花园散散步，和小区其他的老人唠唠嗑；喜欢拍照，每次拍之前都会很郑重地理头发，正衣襟，有时还会专门搭配丝巾，会把我们的合照摆在桌子上，会新奇地看着拍立得相纸一点点显现的颜色；会关心我们最近学习累不累，会给我们说哪里的饭很好吃；喜欢和我们讲过去的事，告诉我们西安以前是怎样的；喜欢讲自己的儿女以及和我们年龄相仿的孙子；喜欢一件事重复说很多遍，曾经有一个周末约好了去奶奶家，结果突来的疫情导致我们没有如约，接下来的几次家访中，奶奶说了很多遍我们那次没有来，又说疫情期间少出门好、安全，却又掩饰不住的遗憾，那时，我真切地感受到有一个老人家每周末都会期盼着我们的到来，哪怕我们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听听奶奶说话，只是陪她看看电视，一起讨论节目，只是陪她一起笑。

　　也许是奶奶的精神很好，每次都欢欢喜喜地开门；也许是癌痛早已常态化，反倒没有什么要特别聊的；也许是我太过乐观，我曾经以为死亡离我很远，离奶奶很远，我以为大学接下来的几年我都会努力留在宁养，会一直去看望奶奶，我以为我可以带着今年新加入的义工们，听到奶奶说：“这个娃娃我没见过呢，娃娃是哪里人呀？”我以为我还有很长时间，我还没来得及给奶奶讲这周末要降温了，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奶奶我去过她说的饭店了，我还没来得及再陪奶奶看一次电视，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其实并不是接受不了离开，只是它每次都来的猝不及防。曾经有一个爷爷，第一次去看望的时候，全家人都是劫后余生的欢喜，讲起当时住院的种种经历，十分担忧和痛苦，而现在爷爷慢慢好起来了，饭吃的越来越多，也能下床活动了，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可是不久，爷爷病情恶化便住院了，于是我的第一次服务经历戛然而止，我们的相遇就停留在短短的一个周末。

　　我总在想，作为义工的我们，究竟能带给他们什么，我发现我什么也给不了，在人生尽头，一切都尘埃落定，我只是一个旁观者，我也只能作为一个旁观者，我无法为他们的健康做出哪怕任何一点贡献，这让我感到无奈无力，我知道生命本该如此，而我的力量微不足道。

　　死亡真的很奇妙，他们说人死前自己的人生会像电影一样回放一遍，而今夜，我作为生者，回忆起与逝者的点点滴滴，也像一场电影，我不知道奶奶的电影里有没有我的身影，但我知道我的电影，今夜过后，明天又是新的画面。

　　谨以此文献给短暂相遇一年的奶奶，愿逝者安息。

义工们在家访时为患者做的相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