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养人第一次家访马灵 (化名)，发现她因罹患乳腺癌晚期，家庭支持系统较差。宁养院交班会讨论这个案时，建议将马灵转介社工进一步跟进。

 

会生活的人

与社工诗颖第一次家访马灵时，她穿着一件黑白格子上衣，表情平静，面带微笑，半卧于床上。除了贫血貌外，看不出她是一个病人。我望着她说，你状态很好啊！她仍微笑着没说话。由于卧室很小，床铺便占了卧室的大半空间。尽管如此，房间和床铺却很整洁，空气中没有异味。社工诗颖发现马灵的右手边的被单上有2盒香烟和一个打火机，便惊奇地问，你抽烟？她笑了笑。她的姐姐应声说，她喜欢抽烟，没事时就抽烟。我于是望着病人接话说，看来你是一个会生活的人呢！我们都不会抽烟呢。她的母亲接着说她十几岁时就会抽烟。紧挨着床头有一扇小窗开往街面，从这扇小窗向外探，可以看到楼下的街道上不停跑动的都市车辆，这扇窗也为这个小小的房间增加了不少光亮。

 

会画画的人

床的右下方被单上有一本画册，我于是问马灵的姐姐，马灵过去是做什么工作的？是教美术的吗？马灵的姐姐说不是。以前马灵没有生病时帮朋友打点生意，但她喜欢画画。然后我又问，我可以看看她的画册吗？她们说可以。于是我们一起翻看马灵的画册，边翻阅边发出啧啧的感叹声。然后我抬眼望着病人说，你画画的功底可以为文章配插画了呢。马灵笑了笑说，没有试着这样做过。

 

马灵不喜欢让我们看她的伤口，她喜欢自己换药，疾病过程中，她学会了换药方法。与马灵交谈中，我们并没有请求马灵让我们看看她的伤口情况。我移步到卧室外，她的母亲与姐姐也随着出了卧室。只留下诗颖和病人在一起聊天。我在客厅与马灵的母亲和姐姐聊起马灵的情况。客厅的墙壁上有两个画框，画框内是马灵先前没有生病时手工制作的画。母亲和姐姐又拿起马灵过去的照片，包括她小时的照片以及没有生病时的艺术照。我多次称赞说，马灵真是一个会生活的人，她很有生活情趣。

 

会养小白鼠的人

马灵的母亲一面与我谈起马灵的过往，一面说她给家庭带来的经济压力，一支止痛针就100多块，她们经济实在撑不起，真想让她很快走了，但她就是走不成。我于是说，每一个人有每一个人的寿命，但宁养院提供免费止痛药物后，保守治疗状况下，她的疾病目前也不需要其它大的花费。如果真的走到那一天，依然会有很多不舍，还是珍惜现在相伴的时光，虽然每天有点难。说话间，突然看见客厅一角的地面上有两只小白鼠。于是说，你们还养着小白鼠呢？她们说是马灵养的，她喜欢养这东西，现在我们帮她养，还是要费些功夫。

 

正说话间，诗颖从马灵房间走出，我们准备离开马灵家。离开前，我们与马灵一起合影。照片中，病人的表情依然自然平静。路上，我顺便问起诗颖与马灵聊天的内容。诗颖说，马灵其实很幽默，她会自嘲地说很多玩笑。印象最深的还是新冠疫情期间，她特意走到街上，不带口罩到处乱逛乱摸，期望自己患上新冠肺炎结束生命，但也没有遇上新冠肺炎，有点遗憾。我于是想，她为什么要急于走到那个时刻？她有烟可抽；有画可画；有小白鼠可喂。诗颖计划带义工提供给马灵一些生活帮助，马灵同意了。

 

即便明日离世，不碍今日浇花

周末的一天，义工帮马灵按摩后，马灵仍然与社工诗颖进行了1个多小时的聊天，说出了很多遗愿，包括葬礼方式。社工计划为马灵过一个生日，马灵很高兴。在筹划生日过程中，马灵的伤口突然大出血了，诗颖担心马灵生命存留时间很短，她可能走不到她生日的那一天。这期间，马灵突然提出义工能否来她们家帮忙做一顿饭，让她感受大家庭的温暖。马灵这一提议让义工们感到很突然，因为毕竟认识时间很短。但也许马灵心中隐隐感知她的时间不多了，她提出的要求才会显得那么仓促，至少她没有再急于走向那一时刻。

 

突然便想起日本一个医生的一本书《即便明日离世，不碍今日浇花》，我们宁养团队在这个时间介入马灵的生命中，想鼓励她的就是，生命无论处于什么阶段，都不是在等待一个时刻的到来，而是可以选择活在当下，安住当下，毕竟她是那么一个有趣的人，仅仅需要一点支持而已。

 

马灵的画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