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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大学华西第四医院宁养院 >> 感想·随笔
直视骄阳 (成都宁养院护师 贾艳皊)
发布时间:2020-9-12

  刚入宁养院时,李雅(化名)曾问医生一句话:“我还能打球吗?”医生问:“是打羽毛球吗?”李雅回答:“打乒乓球”。医生没有直面回答李雅的问题,让李雅好好修养,疼痛控制好了,再看看。

 

  过了一段时间,李雅担心疾病伤了她的容颜,她很想在容颜因疾病变化前离开世界。社工诗颖听着她的述说,感慨地说:“她是那么爱美!”

 

  又过了一段时间,社工诗颖与李雅聊天。谈及死亡,李雅说她并不怕死,可是现在和女儿关系不太好,女儿不愿意听她谈病情和死亡的事情,但她想跟她女儿谈谈这事。我说:“可不可以建议李雅给女儿写信?让她现在想一想女儿20岁生日、大学毕业时和结婚时等生命中的重要时间点要给女儿说些什么,并把这些重要时间点想给女儿说的话分别写成信保存起来;在其女儿成长到生命中相应的时间点时,再把李雅现在写给女儿关于女儿这个时间点的信交给女儿。这样,到时即便李雅没有在其女儿身边,但其女儿仍然能通过李雅给其女儿的这个时间点的信件感知母亲的同在。”李雅没有听从这个建议,也许是体力不支,也许是不习惯用这种方法。

 

  去世前两天,李雅把家庭中的所有人分别叫到病床前,告知相关事情,整个过程持续了2个多小时。向每个家庭成员告知结束后,李雅就睡了,再没有醒来。诗颖感叹道:“李雅真是把每一个家属都叫到病床边说了话,太不简单了!”

 

  从人类学的社会生物视角来说,人不是单纯的生物有机体,也不是单纯的社会建构体,人是社会性和生物性协同进化的。因此,人的死亡不是单纯有机体的死亡,也是人的社会关系的终结。面对死亡,我们不舍得自己作为母亲/父亲,女儿/儿子,妻子/丈夫等社会角色及其它各种社会关系;我们不舍得生命本身;我们甚至不舍得秋日夜晚草虫的鸣叫声。但面对死亡,我们终究要做一次道别,与家庭道别,与社会关系道别,与世界道别,与自己道别。李雅完成了这一切,如一个殉道者一般坦然,其生命之火熄灭时,却有一种精神升腾。

 

  美国心理学家亚隆 (Irvin D. Yalom, MD) 曾用“直视骄阳”来形容面对死亡的恐惧。显然,李雅不仅直视了自己生命中的骄阳,并且完成了与骄阳的对话

 

 

备注:配图来自杨奕娜的画作,源自笔者向其描述病人的场景而创作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