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 (2020年10月13日) 早上，义工早早地来到宁养院门外，8点上班后，我们一组家访人员包括护士、社工和义工，把昨天准备好的义工服装以及为李翔 (化名) 准备的东西带好坐着出诊车直奔李翔住处。到达厂区门卫处，拨打李翔父亲的电话，不一会李翔的父亲就从厂区内笑容友好地跑来，与值班门卫匆匆交流了一下，宁养家访人员就顺利到达了李翔的房间，其父亲忙碌着为我们准备板凳，让我们坐下来与李翔聊天。

 

谢谢你还"记得"

“李翔，朋友来看你了。”李翔侧卧在床上，神情较上次家访轻松。由于社工诗颖、义工张明老师和应蓉老师都是第一次见到李翔，刚开始谈话气氛较拘谨，社工诗颖先询问李翔的疼痛情况，聊天气氛慢慢缓和。李翔这次话语较上次家访明显增多，表现出他健谈的一面。他谈起他治疗的经过，然后告诉我们：“我的医生说我是他手下的病情发展最快的病人，才两年时间，就发展成这样了，没有治疗价值了。”

 

一旁义工张明老师问他的整个治疗过程，家庭共花费了多少资金。李翔回答：“20多万。是父亲和亲友凑的钱。”我们一起回应李翔说：“这个家庭对你的爱了不起！”义工张明老师又问李翔：“现在每天都怎么过的？”李翔笑着回答：“让我画画。”我立刻笑着回答：“你还记得！我这次来特意为你准备了绘画本子和水彩笔的。”说着一边从包里掏出来递给他。李翔接过笔和本子说：“我喜欢素描，小时候我学过素描的。”然后顺便向我们讲述一些画画的理论和技巧。我大为惊奇，于是问李翔：“你说，你需要什么样的笔，下次给你带来。”因为上次家访时，李翔并没有说他会画画，我也只是试探性地建议他画画，并想着这次如果送他笔和纸后，他不怎么会画，就计划再为他买一个绘画模板，让他像谢婆婆 (宁养服务的另一个病员) 一样模仿着去画也不错。李翔的这个“记得”带出了宁养服务助力的共鸣感。

 

争吵是爱的变体

一旁，义工张明老师与李翔的父亲一起悄悄地去了客厅，我、诗颖和应蓉老师仍留在李翔床边聊天。应蓉老师小声说：“李翔要画画，他至少要半坐位画画吧。”边说边在手机淘宝上寻找那种半靠的床椅。我于是说：“裴裴 (宁养服务的另一个病员) 的那个半靠椅就很实用。”应蓉又搜索与裴裴类似的靠椅，接着又问李翔穿多大的鞋子。李翔回答：“39码的鞋子吧。”应蓉就对李翔说：“有一种很软的鞋子，像袜子一样可以套在脚上，这样你下床时就可以穿它们不至于脚凉，下次可以给你带来。”李翔回应说：“好！”谈话中，李翔几次拿起那个新买的绘画本子，右手摆出素描的手法在本子上空画，嘴里嘟囔着说：“多少年没有画了，不行了。”我一旁打趣说：“我们又没有要求你一下子画出梵高一样的作品，你不需要有压力。”接着又补充说：“以后每次我们来家访都要收取你的画作的，这是任务。”

 

这时，张明老师又回到李翔的卧室。问李翔说：“你父亲的身体好不？”李翔回答：“不好，他肠子上有息肉，经常肚子疼。他剩饭从不舍得丢，我说吃剩饭对他肠道不好，劝他不要吃剩饭，他不听。”张明老师于是又问：“听说你与父亲的关系不好？”李翔突然捂脸呜咽地哭起来，我赶忙递上纸巾。李翔边呜咽边断断续续述说：“过去我从来没有想到我的病发展那么快，也从来没有想到将来。今年我发现我的病越来越重了，我走了，父亲怎么办？”一旁应蓉老师回应说：“我们都有父母，你这样想，我也经常这样想，如果自己有个三长两短，父母怎么办？现在先不想那么多，多想怎么过好现在的日子。”我补充说：“我从你刚才说你不想让你的父亲吃剩饭这一点上，就可以体会你对父亲的情感。”李翔仍用手捂着脸说：“我就是脾气不好，爱发脾气。”我于是说：“当想发脾气时，就拿起你的画板，让你的情绪通过画板抒发出来，像梵高一样，情绪一不好，就给他画板。”李翔情绪慢慢恢复了平静。

 

不要让帮助别人成为自己的优越感

这次家访初次建立了义工与李翔及其父亲的信任关系。家访结束时，义工与李翔父亲互相留下了彼此的联系方式，计划进一步跟进。在出诊回来的路上，我们和义工们不停地讨论着下一步的帮助计划和重点。下一段的照护目标是什么？最大的目标应该是如何帮助李翔在这段日子与父亲和平相处，成为今后父亲生命中温暖的回忆。用安宁疗护的语言来陈述，如何用每天的生活去道谢、道爱。

 

应蓉老师说：“我就是根据我实际情况给予帮助，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我应声道：“应老师，我认同您的这种看法，不要把自己看成专家，就不会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我们提供的都是普世的关怀，如我们关怀我们的邻居、关怀我们的亲人那样的做法就足够了。”应老师回应说：“我也很认同你对李翔说的那句话，他是我们的老师，我们应该向他学习，这样让他感觉到他的生命意义和价值，而不是单单接受我们的帮助。”“嗯，这有一种平等感，让交流双方比较自然。”我回应说。

 

我常想那些跪着送东西给僧侣的人，他们是怎样的一种谦卑。我虽然没有那样的修为，但至少我也应该做到不要让帮助别人成为自己的优越感。芸芸众生，不同的人在不同的修行路上。生命的某一段路，我们都是李翔，他的境遇同样具有普世性。

 

社工和义工家访李翔 (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