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访病员吕叔叔，吕叔叔家属早早地在小区门外等候，带领我们迎着开满玉兰花的小道进入病人所住的楼房。路上，病员儿子低声对我们说，我们只告诉父亲患肿瘤，但没有告诉他是癌症。我们回答说：“好的，我们理解。”

　　一进吕叔叔家门，就看到进门的方桌上摆上了茶水，隔着一个半人高的条形桌，看到吕叔叔静静躺在沙发上休息。条形桌两端分别摆放两个插着鲜花的小花瓶，透着一种文人的气息。我于是对着吕叔叔的老伴说：“家庭布置得好浪漫啊！”吕叔叔老伴笑着说：“花都快干了！”

　　绕过半人高的桌边，我们坐在吕叔叔沙发旁边与病人轻声聊天。家属一旁时不时为我们掺茶倒水。家属说目前吕叔叔疼痛不是太明显，目前中药局部用药后，只需偶尔服用镇痛药物。在离吕叔叔很近的地方，可以听到他低声表达的内容。社工诗颖问：“叔叔平时都怎么打发时间？”其儿子在一旁回应：“他手边有手机，也有书籍，多数情况是休息。”吕叔叔从毯子内伸出双手，向我们展示说，他手掌内部有一处脱皮，不红不肿不痛，像皮癣。诗颖说：“您看，您双手的色泽比我的还好呢，都是阿姨和家人对您照顾得好。”阿姨附和说：“我们每天小心翼翼给他炖各种汤喝，慢慢养病呗。”

　　谈及吕叔叔过去是做什么工作的，其儿子回应说：“父亲是高中老师，特级教师。”我于是笑着对吕叔叔说：“如果我们当年让您教，肯定考上名牌大学。”谈到吕叔叔的病史，家属说吕叔叔一生动过几次手术。我于是对着吕叔叔说：“您真了不起，经历过那么多风雨呢！”吕叔叔表情舒展了一下，没有言语。

　　便想起吕叔叔的女儿来宁养院门诊咨询时，讲到自己的父亲已经八十多岁了。我于是说：“您父亲这一生活成功了。”吕叔叔的女儿立刻回应说：“我回家就告诉我父亲说他活成功了，让他高兴高兴。”从医院回来后，吕叔叔就不愿意在卧室休息，而是喜欢在客厅休息。环视客厅，客厅布置得通透清明，透过吕叔叔阳台的窗，有一株盛开的玉兰；另外，客厅也是家人活动最多的地方，这些是否更能让吕叔叔感受到，尽管生病活动欠佳，但他与社会仍是紧密相连的。

　　家访结束后，吕叔叔儿子执意送我们到出诊车上。我对他说：“您父亲是高中特级老师，您还让我们告诉他，他患的不是癌症，是不是有点幽默？”病员儿子很认真地说：“年前，去医院复查，发现肿瘤长大了很多。父亲执意要看结果，我仍按照肿瘤原来的大小复制了一个给他看。”我没有再说什么。

　　在吕叔叔对生死的豁达里，家人依然想呈现给病人生的希望，这本身并没有什么不好。享受生命，享受此时此刻的状态，不带过于忧伤的悲情，像窗外这春天的玉兰花，灿烂地盛开，灿烂地落花。

宁养人员 (作者，左一) 探望豁达的吕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