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用清明扫墓承载死亡与失去的悲伤。又遇清明节，思考我从事的安宁疗护。

清明节去台湾旅居的爷爷奶奶

　　1991年清明节前后，七十多岁的爷爷奶奶去台湾大伯家住了几个月。那时，我曾在满树梨花的梨园中想象爷爷奶奶会在台湾游历哪些地方，然后回来向我讲说。

 

　　奶奶不识字，却是一个空间记忆和故事记忆超强的人。奶奶可以看着一只花鞋的鞋头花型，不需要打版，就可以在另一只花鞋上绣出与这只花鞋对称的花型和一样的颜色。长大后想，如果让奶奶绘画，奶奶应该有极高的绘画临摹天赋；小时候，奶奶可以把她听过的所有戏剧故事连同舞台布景极其详细地讲述给我听，这也让我小时候背故事的数量在村里的孩子和大人中小有名气。

 

　　果不出其然，奶奶从台湾回来，详细讲述她去过的地方的图景，甚至包括一个木雕小人的颜色和形象。

奶奶生命的最后一周

　　奶奶生命的最后一周不思饮食，在医疗系统工作的哥哥就为奶奶输了一周的白蛋白补充营养。直到去世前半小时，奶奶神志都十分清晰。哥哥时不时地对着奶奶轻声说：“奶奶，您要吃饭，算卦说您能活到99岁呢！”每次听到哥哥这样说，奶奶就皱着眉头发怒说：“我能不想活吗？”但就是不愿意进食。奶奶说这话是实话，因为按我们当地习俗，人最好在离世前穿好葬服。多次询问奶奶穿葬服吗？奶奶都不愿意穿，因为她想活着，如果穿上葬服表明自己距离离世很近。去世前半小时，奶奶才同意穿葬服。从医学角度来说，奶奶应该是消化系统衰竭。

 

　　90岁高龄的爷爷去世时，我参加了爷爷的葬礼。奶奶去世时，我不在现场。家人考虑到我当时正边工作边准备研究生入学考试，就没有告诉我奶奶去世的事。考试过后，我无意知道奶奶去世的消息。除了哭了一场外，接下来，我不断重复做一个梦境。梦里，爷爷奶奶都活着，在儿时我生活的大院的树下乘凉，扇着蒲扇。梦的结尾，我总是评论到：“谁说我爷爷奶奶死了呢？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醒来后，梦里清晰的场景常常让我心塞半天。这个梦境重复做了三年才消失。现在想来，我用了3年时间才在心理上承认我奶奶的去世。

 

从事安宁疗护工作
　　研究生毕业后，重新进入工作，我机缘巧合地从事了安宁疗护，并于奶奶去台湾20年后的2011年6月，去台湾学习安宁疗护。去前一遍遍想起奶奶1991年去台湾的场景以及95岁高龄的奶奶在生命最后一周的事。在台湾学习了四道人生 (道谢、道爱、道歉和道别) 和灵性照护。

 

　　清明年年有，只是不是每一个人对每一个清明节都有特别的感受，但总有几个清明节感受颇深。也总会在一个清明节之后，我们自己躺在墓园，那些后来的扫墓人也像我们一样，走过墓前，数点墓主人在世间的年岁和生平，想着活着的有限。而安宁疗护永远站在生命的此岸与彼岸之间守望。

 

笔者 (最后排，右二) 在2011年6月往台湾学习安宁疗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