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张姐和爱人一起来宁养院门诊时，我正好出诊在外。昨天张姐说她呕吐较重，便计划今日和李娜医生一起家中探访张姐。

 

电梯刚到21楼，就看见有一家门大敞着，正是张姐家，站在客厅内的张姐及其爱人忙着迎接我们入客厅。室内干净整洁，一如张姐清朗的体态。张姐招呼说：“坐沙发吧！”我和李医生随手拾起茶几旁的小方凳坐在沙发的对面，让张姐坐在沙发上，说这样我们好说话些。

 

相遇双恶

我们坐定后，张姐就说起来：“不知怎的，昨天吃东西吐得厉害，感觉身体没有力气散步了。直到今天，还是感觉消化道不舒服，好像昨天吃的东西还没有吐完。前几天检查说肠梗阻80%以上，医生建议控制饮水量。所以现在就不敢多喝水。自从昨天吐了很多，吃药片我也不敢吃了，因为吃药片时要增加我很多的进水量。”李医生说：“下次到宁养院门诊时，可以换成口服液来镇痛，这样就不需要吃药片喝那么多水了，或许对您更有帮助。”张姐点了点头。

 

张姐虽说自己因为昨天到今天的呕吐，精神明显不如以前，但仍硬朗地坐在沙发上，如一个学者。笑起来，唇间那整齐的略带光泽的牙齿仍能清晰显示出张姐健康时的模样。我于是说：“张姐，您过去身体一定挺好的！”她笑着说：“就是，我15年前得子宫内膜癌手术后，照样干活，像没有得病一样。谁知15年后，我又得了间皮瘤 (恶性肿瘤)。”我听后，向张姐竖起了一个大拇指，说：“张姐，您是英雄！15年前患癌症，到如今可以把身体经营地那么好，是需要生活上相当自律，才能有那么好的生活质量。”张姐又笑了一下说：“就是没有想到会生第二种癌症，刚开始腹胀一直当成消化道疾病治疗，一次检查发现腹水才查到是间皮瘤。也没有办法，医生说不能手术了。”

 

“也看了很多医生，但都没有太好的办法。我孙子4岁了，该完成的任务也完成了，也没有什么遗憾。但却还是不甘。”张姐补充说。我点了点头说：“对！”张姐看了我笑着说：“我的其它器官（心肝肾）都是好的，只是消化道那一段有梗阻，还是想活着。过几天，我再挂个专家号，看有什么办法没有。”我又回应：“对！是要把所有的办法都想一下和用一下，生命珍贵！”张姐又笑着说：“我也知道我的情况，如果没有什么办法，死亡便是可以预期的事。”语气中没有悲哀，也没有自怜。“或许还可以造瘘进行营养。”我们建议说。张姐说：“专科医生评估说不能造瘘了。”我有点喜欢张姐对生命的态度，她不放弃生的希望，但如果医生都说没有办法，她也不强求做什么。生命相遇双恶，她不愤怒，不自怜，把握能够把握的。

 

宁养团队家访张姐

 

小区的接纳

张姐说自己是家中老大，从来不喜欢麻烦别人，生病后也不喜欢向亲友讲述自己的疾病，不想让亲友因她生病而担心她。我于是说：“生病这事，谁也讲不清楚。”张姐又笑了笑说：“只是不喜欢与别人谈及自己的疾病。”张姐饮食规律，坚持锻炼身体，就是生这个病（间皮瘤）以来，她还每天坚持在小区内走10000多步，只是昨天呕吐才没有力气到小区散步的。

 

这让我想起刚才刚进张姐所在的单元楼，与一个物管的对话：“210X室，是不是在二楼？”她回应说：“在21楼。”然后平静地对我们家访人员说：“她好像得的是癌症。”我们说：“您认识她，都知道了呀？”她又平静地说：“知道，但从来没有公开说过。”一边说着，一边蹲下整理地上的纸箱。看着体重高于正常体重的物管大姐，我顿时对她多了一份好感。也许正是因为无数个像小区物管大姐一样的区邻对张姐疾病的平静对待，让张姐可以每天自如地在小区内散步吧。

 

家访结束后回宁养院。秋分过后，室外的阳光干而烈，国庆节的国旗整齐地伸展在宽阔大道的灯柱上，张姐对生命的态度一如这秋日的阳光，清澈明朗。

 

 

摄影：陈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