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诊札记(德宏宁养院——张宗艳)
发布时间:2010-8-27
景颇山真的好高哦!青山之间彼此相连着,一座更比一座险恶,令人望而生畏。我们已经整整爬了一个小时的山路,抬眼上看依然是云海苍茫,山道崎岖。车子因没有了路,成为一堆废铁留在山间的荒草中。
当我们累得气喘吁吁的时候,突然眼前一亮,青山翠竹间隐隐约约的出现一个景颇人家的山寨。这就是我们今天探望的患者,一位景颇族妇女--何麻用所居住的地方——陇川护国乡的大山深处。
何麻用,今年已有78岁,身患乳腺癌。老人家境极为贫困,一间破旧的平栏式竹楼,里面仅有一个四季不灭的火塘。我们进去的时候看到屋内的地上铺着一张草席,面色苍白的老人就躺在上面,身体盖着一张破旧不堪的毛巾被。想到即将已世告别的癌症末期的老人所处的环境,我心里一阵酸楚。
当老人看到我们到来的时候,她猛然坐起来,带着久违的微笑和我们打招呼。我迎面上去握住老人的手,这时我已闻到一股恶臭味,看到老人苍白和虚弱的样子,我心里又一阵难过,担心她忍受不住病痛的折磨,但她非常坚强,看不出对死亡的恐惧。当我问她疼不疼时,她答道不疼,只是臭,臭得让我不能好好睡觉。我一边和她说话了解病情,一边给他打开包布,当纱布取下以后,一股刺鼻的恶臭味扑鼻而来,但是为了不让老人看出我的不适,我还是强忍住了。看到老人胸前的乳房肿块就像一朵菜花一样溃烂得不成形,还有几处组织已坏死形成空洞,上面布满了脓和血,轻轻一压脓液就渗出。我轻轻给她冲洗,然后剪去上面的脓痂,看到老人被癌魔折磨的样子,我的心难过极了!
当我再次问老人疼吗?老人表情非常自然地说一点不疼,死我也不怕,只是死不了,好也好不了,又要吃,还拖累了儿子。这时儿子在一旁说恐怕活不了两个月了吧?看着老人眼眶有一些湿润和不恰的表情,我把话岔开了,讲了几句笑话哄她,老人笑了,伤口也换好了。
我们从病情谈到死亡,老人表情非常坦然,对死亡没有畏惧。她说:“人生就像走路,路走完了,就回到老祖宗在的天上了,怕什么呢!” 老人的话让我的心灵受到了强烈的震憾!对生死看得如此平淡的病人,我还能用什么语言来安慰她呢?在我面前虽然是一位平凡的老人,却有一颗坚强的心。她是一位不平凡的景颇族女性啊!
十数天后,老人的儿子打来电话,说“老人走了”。临终的最后一句话竟是祝福我们团队的医生一生平安!
远眺蓝天白云,我的眼眶湿润了,我在心里默默地祈祷:“大妈,一路走好!”
——张宗艳
2010.08.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