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生命是短暂且不可逆转的，生命是脆弱的，亦是坚强的。在炎黄子孙的理念中，“死”似乎是一个不太吉利的字眼，绝大多数人都忌讳谈到。

 

　　我出生在边陲小镇的一个普通农村家庭，家里并不富裕，但衣食也算无忧，我的爸爸妈妈很爱我，爷爷奶奶对我更是疼爱有加。在温馨生活环境中成长的我，似乎没有太多的烦恼，也不会去想太多复杂的事情。十六岁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死”这个字眼原来离我们那么近。那个似乎像往常一样平静的星期四，我没有爷爷了，这个世界上最疼爱我的人走了。爷爷出殡的那天，我平静到让人害怕，跪在送爷爷最后一程的路面上，我脑子一片空白，没有哭更没有闹。直到家门口的大妈来给我递香的时候说了一句：以后回来就再也吃不到你爷爷做的饭了。爷爷生前是村子里的主厨，做菜特别有一手，每个周末我从学校回来，爷爷都会跟我做好多我爱吃的菜，怕挑食的我在学校吃不好，周天还给我弄了打包好，让我带去学校吃。终于，眼泪再也绷不住了，我也不知道那天自己哭了多久。后来奶奶跟我说，爷爷走的那天中午，他在沙发上做了好久，还跟奶奶说，他看到厨房那边去了一只猫，让奶奶去看看厨房的门有没有关好，后来他就去睡午觉了，再后来爷爷就再也没有被叫醒。那个时候我认为，生命是非常脆弱的，也许就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生命就消纵即逝了。

 

　　2019年8月21日，我跟宁养院老师踏上了出诊探访的征程。早上八点多我们从宁养院出发，看望的第一位患者奶奶和第二位患者叔叔，他们两家均居住在大山深处，却是两个不同的山头，探访完两位患者已经中午一点多了，老师们也顾不得回家午休，路上简单用餐后，接着探访其他患者。历经十个小时，我们一共看了五位患者，其中看望的朱爷爷让我印象最深刻。他是接受我们服务的一个新病人，对自己所患的疾病及其预后都很了解。因为是第一次去，不认识路，朱爷爷的老伴儿就在岔进去他家的那个路口等我们，才进家门，朱爷爷就给人一种积极乐观的感觉。朱爷爷身体状况还算可以，生活能自理。在聊及一些家常之后，我们问朱爷爷他是否担心自己的病情。朱爷爷笑笑回答说：不担心，都七十多岁的人了，遇到这种事情也没有办法，也不怕死了，只是现在活着一天就想过好一天。当时我很震惊，我不知道朱爷爷那份看淡生死的从容来自哪里，我想了好久，却始终没有想明白。

 

　　直到现在，夜深人静，我看了出诊当日拍的照片，脑子突然闪现出很久很久以前看的那个影名叫《心灵病房》的电影。电影里的女主人公叫薇薇安，在得知自己得了癌症且已到了晚期时，她没有对生活失去信心也没有选择放弃，而是选择了积极配合医生，开始无休止的化疗。在极其痛苦、枯燥的治疗过程中她始终坚强地与病魔抗争，直到薇薇安从苏西口中得知她的病情已经恶化且所剩时日不多时，她绝然地签订了放弃急救同意书，平静而有尊严地走完人生最后的旅程。

 

　　我想，我找到答案了。我对生命有了新的认知：自然界的万事万物都生灭交替，四季更迭，生老病死是几乎人人都要经历的，从生到死是一个等待的过程，而这个过程并不是人生向往的等待，这个过程亦长亦短，我们无法决定，但我们可以决定它的宽度，在有限的时间里，我们应该珍惜眼前，努力地过好每一天。现在，我认为，生命是坚毅的，就算生命会消纵即逝，但我们依然可以在有限的日子里做一些平凡而伟大的事情。

 

　　我是新加入的宁养义工，在往后的日子里，我愿意与老师们一同为晚期癌症患者提供服务，有尊严地走完人生旅途，最终让他们的生命泊于安宁。

 

　　走进生命的最后港湾，我们在路上！

 

探访大山深处的患者，倾听家属倾诉 (笔者，右二)

 

注：图片使用已征得患者及家属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