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7月13日，这是我在疫情发生以来第一次去看望病人。那天，天空中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来接我们的是病人的老伴，阿姨性格十分开朗，一路上向我们详细介绍叔叔回家后身体、生活和服药的情况，还说叔叔担心今天下雨，不知道宁养院的义工会不会来。叔叔家住在小巷的尽头，雨中的小巷十分清净，路过隔壁家时刚好播放歌手周杰伦的《青花瓷》"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 ……"我知道因为天青色是无法自己形成的，在青瓷出炉的那一瞬必须是烟雨天，釉色才会渐变成梦幻般的天青色。亦如这般蒙蒙的烟雨天，亦如这般无声地翘首期望，瞬间让人感到心疼又满怀欣喜。一种感动涌上心头，对自己坚守的这份义工工作无比欣慰与自豪。

 

对宁养的坚守，就当我为遇见你的伏笔

　　叔叔坐在阳台上，阳台是搭在厨房上面一个简易的小平台，大概7、8个平方的样子，但这方寸之地被这对勤劳的老人收拾得井井有条。一面墙壁被整整齐齐地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老照片，阳台露天的地方也被叔叔设计成为一个小花园，里面种满了许许多多的绿植，旁边还有几朵不知名的小花正在努力地盛开着。我们如约而至，叔叔显得特别高兴，阿姨说这是出院回家后第一次见叔叔那么开心。我们询问了叔叔吃药的情况，然后拉了一会儿家常，当聊到这面照片墙时，叔叔的眼里立刻闪烁出一道光来。照片上的叔叔英姿勃勃、气宇轩昂，和眼前这位瘦骨嶙峋的病人相比确实有些差别，但这并不影响他的兴致，他热情高涨地说：“这张是我刚刚来芒市当兵时候的照片，那时候才是个十来岁的毛头小子，一转眼自己就变老了。这张是我和你阿姨刚认识的时候拍的照片，你看，当时我俩因为害羞都不敢坐得太近。这张是我和你阿姨的结婚照，这就是我们当时的彩色照片，和现在比起来差太远了。这张是我在北京天安门前拍的照片，那时候能去北京是一件非常骄傲的事情。这张是我……”

 

笔者倾听患者讲述生命故事

 

　　伴随着每一张照片和它背后的故事，我仿佛看到了父亲。父亲当时也是十来岁到芒市当兵，退伍后分配到厂区当了驾驶员，和叔叔来自相同的地方、相仿的年纪和相似的经历。此时此刻，仿佛坐在父亲身旁听他娓娓叙述着他一生。

 

　　雨越下越大，屋檐上落下的雨珠滴滴答答地敲打着花叶，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在离我不远的小茶桌上泡着一杯茉莉花茶，朦胧的热气圈从那个有年代感的搪瓷茶缸中往上冒，它的清香也仿佛随着那因不断向上、升高、扩大而渐渐淡去的气圈弥漫整个阳台。父亲也爱喝茉莉花茶，那是父亲的味道，不知不觉泪水逐渐模糊了双眼。

 

父亲那道光，从没熄灭过

　　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我曾经下跪，卑微地哀求过、痛哭过、挽留过，最终还是失去了。所谓一夜成长，一定是经历了巨大的变故，可如果懂事就必须痛彻心扉。

 

　　一直以为对父亲的恨会伴随着我的一生。都已为人母的我还经常会在梦里梦到父亲，总感觉有一种感觉撕扯着，满腔的怨气无法发泄，多希望能大声喊出来，好让自己心里能舒畅些；又像是进入了一场明知结局的梦，不忍清醒，在梦中无数次恳求父亲，直至泪流满面地醒过来。

 

　　总有那么一个人，想远离、又想亲近，或许这就是我们都长大了吧！他是第一次当父亲，做得很糟糕，但这三十多年来他一直在弥补着对我的亏欠；我是第一次当女儿，却也什么都没做好，一直在痛苦、埋怨中煎熬。生活没有如果，过去的事情也永远无法挽回。人长大了，就越来越能体谅别人的苦衷，就越来越发现原来根本没有绝对的对错。生而为人，不可能有人会不犯错误，犯错也只是人生中的一段经历而已。今年我四十岁了，没有必要花上一辈子的时间来惩罚自己，所以我们不应该老是活在过去，而是应该学会和过去的自己和解。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

　　如果能像电影“你好，李焕英”那样穿越，我一定会回去跟他说声对不起，然而比贾玲幸运的是，我无需穿越。爱，就应该互相成全吧！周末约着爱人带上孩子一起去看望父亲。还是那句古话：“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每一个父母都在等待孩子说一句对不起，而每一个孩子，都在等待父母说一句谢谢！

 

　　一份对宁养的坚守，一份内心的等待，我的青花在这一刻绚丽绽放。

 

 

注：图片使用已征得家属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