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秋高气爽的一天下午，宁养院的叶亮老师联系我一起探访癌痛患者，当推开那扇略显沉重的门，屋内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褶皱的床上，她安静地躺在那里，不能动弹，甚至过多的人靠近都会使她难以呼吸，身形瘦削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但那双眼睛，却像夜空中最亮的星，闪烁着对生活不舍的渴望。她看到我，嘴角牵动了一下，努力挤出一个笑容。那笑容里没有怨恨，没有绝望，只有一种近乎平静的接受，像一片秋天里最后凋零的树叶，在风中轻轻颤抖，却依然保持着最后的姿态。我们聊起她癌痛控制的情况，她说起患病到治疗的过程，说起曾经计划好的事情，说起对家人的愧疚。她的声音很轻，像羽毛落在地上，却每一个字都重重地砸在我的心上。二十二岁，多么美好的年纪，本该是生命最蓬勃、最绚烂的阶段，却被命运无情的风暴卷进了冰冷的漩涡。清晰的记得她的床头墙上张贴着一张小小的向日葵，金黄的花瓣努力地向着窗外那有限的阳光，像她，也像每一个在绝境中依然寻找光的人。

　　她妈妈在一旁手里拿满了她患病所吃的所有药物轻声的询问我们，动作很轻，生怕打扰了什么。我看到她母亲的眼角有泪光闪烁，却强忍着不让它落下。那是一种怎样的痛啊，看着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孩子，在最好的年华里，却要面对死亡的倒计时。每一个母亲都希望为孩子遮风挡雨，可当人生最大的风雨袭来时，她们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心被一寸寸地撕裂。

　　她的房间里很安静，只有钟表发出规律的"滴滴"声，那是时间的脚步声，冷酷而坚定地向前走着。窗外的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仿佛在诉说着生命的无常。我看着她，看着她年轻的脸庞，看着她眼中的光芒，那是一种对生命的不舍，对世界的好奇，对未来的渴望，即使在这样的时刻，依然没有熄灭。

　　临走时，我轻轻握了握她的手，她的手很凉，像一块冰。她反过来握住我，用力地捏了捏，仿佛想要把生命的热度传递给我。那一刻，我感觉到一种力量，一种来自生命深处的力量，即使面对死亡，依然顽强地存在着。

　　走出她的房间，阳光依旧明媚，街道上车水马龙，人们行色匆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可我的心却沉甸甸的，像压了一块石头。二十二岁，一个本该充满无限可能的年纪，却被命运无情地画上了休止符。生命是如此脆弱，脆弱得不堪一击；生命又是如此顽强，即使在最黑暗的深渊里，依然有光在闪烁。

　　我抬头望向天空，蔚蓝的天空中，几朵白云悠闲地飘过。那一刻，我忽然明白，生命的意义不在于长短，而在于我们如何度过每一天。我们常常抱怨生活的不公，抱怨工作的压力，抱怨琐事的烦恼，却忘记了，能呼吸，能感受，能爱与被爱，本身就是一种莫大的幸运。

　　回到单位，我坐在桌前，看着电脑屏幕，久久无法平静。二十二岁的她，让我重新审视自己的生活，让我更加珍惜每一个当下。生命是一场无法重来的旅程，我们无法预知终点，但我们可以选择如何行走。在有限的时间里，去爱，去感受，去体验，去创造属于自己的价值，哪怕只是微小的光芒。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里，她站在一片向日葵花海中，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她笑得那么灿烂，那么美好，仿佛从未经历过病痛的折磨。醒来时，眼角有泪。我知道，那是对生命的敬畏，对逝者的怀念，也是对自我的警醒。生命无常，且行且珍惜。在有限的时光里，让我们都活出属于自己的精彩，不留遗憾，不负此生。

笔者（右侧，穿白衣者）和患者的妈妈一起陪伴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