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陈菁）云梦一个贫困农家，父子四人均患癌，父亲和两个儿子已相继离世，如今，家里唯一的男人也生命垂危。10月18日上午，武汉大学中南医院宁养院的工作人员驱车200多公里，从武汉到云梦，为这个苦难的家庭送去免费止痛药和哀伤辅导。

      18日早上9点，中南医院宁养院主任邓涤副主任医师和社工吴新、护士付玲出发前最后清点了一遍准备带给患者的止痛药。到癌症患者家中探访是宁养院的日常工作，但这次有些不同，“我们从报纸上得知他们家的不幸，希望能为他们提供一些帮助”。

      “说不出的痛”让患者和家人倍感焦虑

      “不到四年啊！我的三个儿走了两个，这个也要离开我了！”，今年71岁的张腊香一见到从武汉来的医生，就忍不住悲伤，但她的眼泪却仿佛凝固了，“这些年，我的眼泪快流干了”，24年前，她丈夫患直肠癌症去世，3年前，二儿子患肝癌去世，2年前，大儿子患结肠癌去世，如今，小儿子的生命也即将远走。

      在云梦县清明河乡沿河村4组的一个普通平房，穿过空荡荡的堂屋走进里屋，记者见到 40岁的李三琼，他蜷缩着身子，侧躺在铺着棉被的地铺上，因为痛，他终日只能保持这一个姿势。

      “今天早上，他说自己快不行了，要我为他穿上死后要穿的衣服，我没依他”李三琼的妻子张玉平含泪说。

      “今早醒来，我特别难受，肚子胀痛，大汗，枕头全湿了，想吐，感觉是到死亡尽头了”李三琼接话。

      “你现在哪里不舒服？我们检查看看，你的房间透风，先帮你关关窗”，因为患者无法翻身，医护人员只有跪在地铺上为他轻轻掀开被子查看。

      “你的身体情况比你感觉的要好，没有长压疮，但要注意，可以帮他轻轻地按摩这些部位”，邓医生仔细查看后，边安慰李三琼，边教他妻子张玉平给丈夫按摩和热敷的方法。

      “我的腰腿就像火烧一样，一天24小时说不出的痛，想吃也不敢吃，怕便秘，止痛药也不敢多吃，怕有副作用，每天睡觉时间最长不过2小时，一般睡10来分钟就痛醒，左腿不能动，好像有几百斤重压在自己身上” 李三琼告诉医生， 2009年二哥患癌去世后，自己也去医院检查，被确诊为直肠癌，当年6月做了手术后病情一度稳定，今年8月病情反复，曾有六天六夜没有睡觉，拄着拐杖整日整夜地在屋里屋外来回走，实在走不动就坐一会儿，甚至跪在地上一会儿。

      “我看着他难受比他还难受，医生说他没有救了” 妻子张玉平流泪道。

       “患者和家人的感受表明他们都很焦虑” ，医护人员分析。“不要怕药物副作用，不用忍痛”， 社工吴新、护士付玲将带去的止痛药交给张玉平，详细说明服用方法和注意事项，并告知今后可以持续为患者提供免费的止痛药物和关怀。

      “从来没有这么久地聊过天，我的人生没有遗憾了”

       “这是你孩子得的奖状吧？”社工吴新细心地发现在李三琼的视线对面的墙上贴着十几张奖状。“是啊，我儿子的，他今年10岁，读小学四年级，成绩好，比我小时候强多了”，李三琼笑了，他从枕头下摸出一张照片，上面是他和妻儿的合影，他笑得坦然，儿子笑得灿烂，唯独妻子眼含泪水。“这是今年8月，他特意去县城照相馆拍遗相时照的”张玉平哽咽地介绍。

      “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母亲和妻儿，每天躺在床上反复想的都是这一家老小以后怎么办？”李三琼告诉医护人员。

      “你可以尝试给儿子录一段话，和他讲讲你作为父亲的人生经验，给他留下精神上的财富”社工吴新建议他。“可以这样啊”李三琼听了眼睛一亮，若有所思，“我儿子年龄小不懂事，有天我问他，爸爸可不可以捐身体器官给别人，儿子听了大哭，坚决不同意，说宁愿我现在这样躺在家里也不要把器官给别人”。“孩子不懂捐器官的意思，他把捐器官和你离开他等同了，这是他爱你的一种表达方式”吴新说。李三琼听着，露出笑容，“如果儿子不反对，我想捐眼角膜……我四十年人生中最开心的就是一家人在一起，哪怕喝粥都很幸福”。

      小屋里，社工吴新和李三琼及妻子一直这样聊着，李三琼回忆起自己的童年、恋爱、结婚、工作、孩子的可爱……

      小屋外，护士付玲握着李三琼老母亲的手，静静地倾听她讲述自己中年丧夫、老年丧子的哀痛……

      临别时，宁养院的医护人员和李三琼一家合影留念，李三琼笑得露出牙齿，“感谢你们来看我，给我很大帮助，我知道了不用怕药物副作用，现在放心多了！而且，生病以来，我从来没有和谁这么久地聊过天，因为我一说话就觉得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但奇怪的是，你们今天来，我好像忘记了难受，我觉得我的人生没有遗憾了”。 

哀伤辅导是为生死两相安

      返程路上，三名医护人员总结这次哀伤辅导之行，“这家人最哀伤的人是患者的老母亲，而她也是最容易被忽视的人” “是的，老妈妈一直自责，家里的男人一个个地走了，她觉得自己有责任没有照顾好他们，也害怕没有人为她送终，她家日子这样艰难，她也舍不得卖掉过世的两个儿子的房子，她说总盼望着孩子们还能回来……” “全家福里没有母亲，所以我们特意请她一起合影，看得出来她很开心，以后我们还要多关心这位老母亲”。

      邓涤副主任医师介绍，武汉大学中南医院宁养院每年服务病患近600名，除了提供免费止痛药外，帮助患者及家属面对哀伤是服务的重点。哀伤辅导的最佳介入时机是从临终照护开始的。哀伤辅导的目的是帮助生者正确看待死亡，帮助家属释放情绪、接受事实、重新适应新环境，达到“生死两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