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李晓琴 贺俊

 

　　并非对弱者的施舍

　　武汉大学中南医院内一排平房，有间房门上写着“温馨小屋”，视线可及的墙上，挂着一幅山水画。“春山淡雅，夏山苍翠，秋山明净，冬山如睡，四时之山，如同人之一生，有浓淡，有动静，有荣枯。”字画上的诗句很淡然。
 

　　这是宁养院，2001年，由李嘉诚在中南医院捐资兴建，是湖北唯一一家免费上门为贫困晚期癌痛患者提供止痛治疗、心理舒缓及护理指导服务的临终关怀机构。

　　小卡片上记录着患者姓名、年龄、住址、入院时间等信息。1号到171号，中间空了几格。“这些都是正在进行临终关怀的老人，空出的几格，是这段时间送走的老人。”11月27日，宁养院主任邓涤翻出登记册告诉记者，这12年里，他们为5483人提供了临终关怀服务，现在有160余人在接受服务。
 

　　并非简单的镇痛，70%的精力花在对病人的心灵抚慰上，癌痛可以通过镇痛药物缓解，但死亡带来的消极情绪，只能通过交流与抚慰来减轻。“只有这样，才能达到最终目的，让患者真正安宁而有尊严地离开。”邓涤说。

　　接受宁养院临终关怀的患者10天内去世的占了两成，平均存活时间在57天左右，这些年仅有十来位患者存活了三四年。让邓涤记忆深刻的是今年上半年离开的郭女士，这名甲状腺瘤、高位截瘫患者，是宁养院首批服务对象，当年被预言只能活三个月，在临终关怀的帮助下，她与癌痛抗争了12年。

　　邓涤对此非常感慨，临终关怀给予的高质量陪伴和引导，并不是强者对弱者的施舍，而是用同理心去感受临终者的情绪，引导他们舒缓走过最后的人生旅程。

 

　　病房爆满一床难求

　　正午十分，阳光透过窗户温柔照射进来，武昌区民福老年医院六楼，一间大病房里紧凑放置了8张病床，有人出去晒太阳了，有人蜷缩在床上，有人依赖于输氧管……

　　今年，武昌区民福老年医院将第6楼全部用作临终关怀，床位从原来的20多个增加到了52个。“还是供不应求，只能再加塞进去8张床位，已经是超负荷运行了。”为了腾出更多空间，副院长李辉和同事挤在医院机房办公。
 

　　民福医院是武汉较早开展临终关怀服务的医院之一。这家以老年人为主要服务对象的医院，面对死亡是家常便饭。1998年，医院专门派4个人到北京参加了澳大利亚专家举办的临终关怀培训班，回来后就开设了临终关怀病区。当年就接收了百余人，以后每年在100人次以上。

　　做的是临终关怀的事情，却不敢提临终、死亡等字眼，在一些病人的建议下，医院不但为此打消了挂上“临终关怀医院”牌子的想法，还将“临终关怀病区”更名为“爱心护理区”。如今每月3000多元的费用，对于一般家庭来说并不低，依旧出现了一床难求的爆满局面。
 

　　记者在医院没有看到一片愁云惨雾的情况，很多病人家属都很亲切，虽然有些爹爹婆婆躺在床上很痛苦，但陪伴的家人始终都在鼓励。采访当天，还有病人离世，家属们都很注意地控制情绪，尽量不影响其他人。
 

　　民福医院的临终关怀通过安慰、抚摸等方法，对临终的人有很大的心理慰藉，让他们面对死亡更从容。据了解，要住进民福医院的爱心护理区，必须提前预约。有老人走后，才能搬进来新的患者。

 

　　“临终关怀”需要关怀

　　以前，家属在签“临终关怀协议书”时，往往会抵制。家属认为，签了这个就等于判了亲人的“死刑”。如今，这种情况已经得到了改善，在江城，临终关怀逐渐开始被更多人理解。

　　时代在进步，李辉明显感觉，15年来市民接受临终关怀的意识明显提高；再者，许多独生子女没有时间照顾老人，使得需求扩大。
 

　　与之相对的，越来越多的志愿者或义工，加入到临终关怀志愿者队伍中来。据了解，江城现在有14所高校开展了社工专业，吕安安曾多次到高校举行讲座，培训义工。

　　

　　临终关怀渐入江城人心，背后同样有隐忧。
 

　　目前我省60岁以上老年人口已达889万，据全国平均水平测算，失能和半失能老人约169万，但我省还并未有一家真正意义上的临终关怀医院。

　　像湖北慈善香港英皇关爱老人护养中心、中南医院宁养院等，这些提供临终关怀服务的机构，都是在有关基金会的支持下运作，也存在一定限制。
 

　　前者专门针对武汉城市圈内，对“三无”、“五保”以及其他特殊困难老人进行专业护养。后者，要求晚期癌症和贫困两个条件必须同时具备，还要提供下岗证明、病历、麻醉卡等材料。

　　国家的医疗体系不够健全仍是一道鸿沟。“我们是一家非赢利性医院，除去老人基本医疗治疗、护理、食宿等，没有更多经费去提供更多场地和床位。”李辉说，民福医院在现有条件下“提档升级”并非良策。
 

　　其实，湖北慈善总会的“临终关怀”慈善项目覆盖范围，近些年来逐渐扩大，受惠对象将从农村孤寡老人扩大到城市低保户和贫困家庭老人，养护点延伸到黄冈、襄阳、十堰等地，但仍难以覆盖所有需要此项服务的人。

　　在湖北慈善总会秘书长王燕看来，巨大缺口下，我国仍缺少对临终关怀事业的相关政策规范。免费服务存在资金缺口，收费服务缺乏行业标准，部分从业人员也存在水准较低、岗位培训薄弱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