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放于记忆中的画面

      在我的脑海里一直有一个挥之不去的记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跳出来，如黑白记录片一样重放一遍，把记忆又拉回到2023年8月1日，和往常一样随宁养院宁养团队到乡下做居家服务。

      其实这位患者并不在这次居家服务名册中，只是去看望另一个患者正好会路过他家，路上我们聊起了他。患者是一位39岁肾癌晚期的男士，于2023年5月23日开始接受宁养服务，当时是社工谢安所及李莲医生出诊，我也参加了服务。

      就这样聊着聊着就到他家门口，司机杨领东大哥说：“快到他家了，要不要顺路进去看看他？”

      都说：“去嘛”。社工联系宁养院办公室，请同事将患者的病历资料发在工作群里。虽然己是中午12点，个个饥肠辘辘，后面还有四个患者家要去，我们还是决定去看看他。

     

妈妈的絮絮叨叨，是爱，是不舍

      走进昏暗狭小的客厅，看到患者躺在一张军用躺椅上，虽然戴着口罩但还是有一股腐臭味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看到这样的情景心里已是了然 (这一带农村有在患者时日无多时把患者移到客厅的风俗，亲人和亲戚随时都守在身边)。

      见我们进来，患者朝我们平静而虚弱的抬了抬手，他年迈的母亲和大儿子陪伴在侧。患者的老母亲不断絮絮叨叨的说着：“他身上臭，肉都烂了，不让翻身、不让擦身。”“医生，你们帮他清洗一下烂的地方。”“他吃不下饭呀!”，边说边抹泪。患者微微皱起眉，很痛苦的摇着头示意母亲不要说了。我忙扶老人到厨房坐下，陪她说说话，听她絮叨着。护士和社工跟患者沟通，需不需要帮他清洗，患者一再拒绝不让人动他，或许他不想把不堪的一面露在人前，我们能理解，顺应他的心念就是对他最大的尊重。

 

您静静等待，我们静静陪伴

      趁护士去厨房向老人家解释患者不愿意接受帮忙时，社工和我坐在他床边，他脸憔悴而干瘪，双脚浮肿，双手虚弱的搭在躺椅的扶手上，社工语气轻缓的跟他交谈着，做心理疏导。患者肉体腐坏的恶臭一阵一阵扑鼻袭来，我强压住不适，静静陪着。

      “我口干想吃片桃子”，我好象听到一句虚弱的声音，但不太确定，就站起来把头附向他，问“你是不是说想吃桃子？”他点点头，我四处张望了一下，在客厅角落有一张方桌，上面放着几样水果，我走过去找到了半个桃子，就去院子里洗了手回到桌边仔细的削去露在空气中的果肉，削皮后削下一片桃子，走到他身边附下身一点一点的喂他，吃完一片后又轻声问他还要不要再吃一片，他点点头，我削了又喂，直到吃完第三片后他摇了摇头，说：“够了，不吃了，谢谢。”听到虚弱的道谢声，心里真是不好受。

 

 

笔者在为患者削桃子

 

      “医生，我现在只想这样静静的躺着，慢慢的等着。”患者在吃了点东西后仿佛有了力气，缓缓说出了这句话，我知道他的意思，昏暗的客厅里我们和患者轻声的交谈着安慰着他，看着眼前的一切，我心里莫名的悲伤着。

      从他家走出来时，我拿下口罩吐出一口浊气，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抬头看了看天空，天空蔚蓝，浮云几朵。真好啊！

      心中不禁在想，当生命停止键在倒计时的时候，人，在想些什么？佛经中说：人来世间只是走一趟，空手来去，走一趟也只是一次修行，一个过程，证悟了也就看淡了，想着想着心里也就释然了。

      忍不住再次回头看了看送我们出门的老人家，仿佛明白了患者说的话，“我想静静躺着，慢慢等着。”或许他已想明白了生死，他想在生命最后一程中静静的陪着老母亲和他的儿子。不想被打扰。

 

宁养的存在，如归途中的灯台

      一个月过去了，不知他还在不在世，没敢问社工，只是时不时会想起那个画面，昏暗狭小的客厅里躺椅上躺着一个瘦骨如柴，面容憔悴而干瘪的人影。每每不经意想到，人总是怔愣很久。

      心里总是在想还好有宁养院的存在，能让一个个身心被病魔缠身的人服上止痛药，让他们肉体的苦马上立竿见影地止痛，心灵同时得到滋润。如果能用小小的温暖就能温暖他们的心，那么我愿意在宁养居家服务路上一直走下去，去服务更多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