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开2016年第一季第2期台湾国立成功大学医学院附属医院《全人照护医学教育电子报》看到邱医师写的“爱是此生苦难的意义”这篇文章后，他用细腻美妙的笔触将爱的许多种表达，如“面对的生命终点，那些爱恨交织的过往 ...... 能不能和天地万物和解，让爱在红尘滚滚中通传下去?”心情无比激动，产生了共鸣，因为这些话的意义和诠释，是我的一位患者用生命的最后阶段教给我的，使我对灵性照护的内涵有了新的注解。

 

　　记得两年前在宁养院门诊认识了王女士，她看上去50多岁了，虽然消瘦但很有精神，还画了淡妆，开始我以为是家属，交谈中才得知是患者本人来院取药的，看到患者面对疾病如此从容、淡定，由衷地钦佩，因为她的病情已经晚期，还出现了多发骨转移。几个月后收到她病情恶化要求住院的消息，我马上联系病房尽快腾出床位接收住院。

 

　　再次见到了她是在宁养病房，看到她贫血的面容、瘦弱的身体，我无法和几个月前的那个美丽的女士画上等号，她的儿子和女儿轮流照顾她，告诉我：妈妈经常在晚上不睡觉，呻吟着，可是叫来大夫她又不让增加止痛药剂量或注射止痛药物止痛，让他们筋疲力尽又毫无办法。言语中充满了无奈和抱怨。我先检查了患者身体，又耐心了解需求，可是她几次欲言又止，我试着让儿女离开再次问她，可是还是没有答案。我总觉得患者似乎有话要说、有事相托。

 

　　之后，我和她的儿女交谈才了解到她的许多往事。原来，她在30多岁时向往轰轰烈烈的生活，和老实、本分的丈夫离了婚，也将未成年的一双儿女留给婆婆抚养，一个人经历了风风光光、也经历了风风雨雨。20多年后跌落到人生的最低谷——罹患肺癌。这时候儿女已经长大成人，都有了家庭和孩子，前夫也早已再婚过着平凡的日子。由于在儿女成长的过程中没有妈妈的陪伴，一双儿女和母亲也多少产生了距离感，他的儿子告诉我：现在他和姐姐来医院照顾母亲更多的是道义，亲情对他们来说有些陌生。

 

　　但是一坐下来，眼前总是浮现着她那欲言又止的面容，我想着如何打开她的心结，怎样能帮着到她呢？

 

　　轮到她的儿媳陪侍，我有意多和她交流，了解到这是一位开朗、健谈的女士，我试着就患者的需求和她交谈起来，儿媳也很想帮助患者，但又不知如何问起，这样我和家属一起来到患者床前，再次拉着她的手轻轻地告诉她：我们很想帮助她，无论有什么需求都会尽力帮助达成，相信我们。她看了我许久又转过头去，我试着先出去让她的儿媳继续和她交流。一个小时后她的儿媳告诉我：没有想到的是她居然想见她的前夫。接着说：我有顾虑，毕竟分开20多年了，很多事情已经回不去了，她的前夫已经有了家庭，还要考虑人家的感受。

 

　　是呀，那些爱恨交织的过往真的能与天地万物和解吗？真的能让一个“爱”字和谐统一吗？不会给患者造成新的伤痛吗？面对这些问号我们一下不自信起来，经过反复分析思考，我们觉得还是应该满足患者的需求，说服家人帮助她和前夫见面。

 

　　之后的几天里，她的情绪明显有了改善，每天配合着治疗和按时吃药，夜间睡眠也明显好转，这也让家属触动很大，他们想不到原来了解患者的心里灵性需求是如此的重要，原来一次深刻的交谈胜过吗啡的止痛治疗。大家看到她在积极调整自己的情绪，静静地等待着那个盼望已久的会面时刻。我们的心也随之起伏希望能有好的结果。

 

　　见面之后，虽然我们不知道他们交谈的内容，也未见他们交谈时的情绪变化，但我们看到的是会面后的她明显健谈起来，甚至主动和医师、护士打招呼、问好，面色红润起来，也非常配合着治疗，我想：一定是那个会面达成了她的愿望，使她在面临生命终点能完成“四道人生”——道谢、道歉、道爱、道别。

 

　　这件事情让病房的医师和护士触动很大。临终关怀、舒缓医学的内涵不就是需要我们在缓解患者身体痛苦的同时，认真观察、耐心倾听、同理感受、陪伴帮助吗！

 

　　在宁养院工作九年多了，宁养工作已经得到了医院的病房医护人员的认可，大家夸我们是“靠交谈就能治病的医师”，医师们经常邀请宁养院医师、护士进病房讲座和会诊。

 

　　在李嘉诚基金会宁养办老师们的指导帮助下，宁养的路上我们的步伐由蹒跚到稳健起来。

 

编辑：牛润桂

 

牛润桂医生与义工探望王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