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0月18日内蒙古北方新报记者随宁养院医护人员走访了部分宁养服务患者家庭，体会了宁养服务的过程，了解了宁养服务的宗旨、内容、形式、理念等，并于2013年10月21日《内蒙古北方新报》第15版报道了主题为《守护在生命尽头》的宁养医疗服务。向全区宣传宁养服务，希望将这种爱播撒在内蒙古自治区的大地上。

      生命的尽头是什么样子？多数人，无法想象。少数人，在触摸痛苦。

      对晚期癌症病人来说，生命的最后往往陷入绝境——巨痛无休止地折磨残喘的生命。而同时，治疗可能已经耗尽家庭的全部积蓄。享受临终关怀，是一项奢侈。1998年，李嘉诚基金会捐资创建了大陆首家宁养院，免费为贫困的癌症晚期病人提供镇痛治疗、心理辅导、护理等方面的服务。2009年，我区首家宁养院——包头市中心医院宁养院成立。截至目前，已经有1350名贫困癌症晚期病人得到了帮助。2013年10月16日，记者跟随宁养院工作人员，体验对贫困癌症晚期患者及其家庭宁养服务。

对疼痛的恐惧胜过死亡

      10月16日早晨，包头市中心医院宁养院的办公室里一片忙碌，主任张晨芳带着她的小分队，准备出发去病人家里家访。今天要走访7个家庭，任务很重。8点半，包括一名医生、一名护士、一名社工和一名义工的小分队上路了。第一站是结肠癌患者王露（化名）家。

      65岁的王露，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老很多，满头灰白的头发，瘦骨如柴。一年前，她还是个丰腴的老太太。从幼儿园退休后，她和老伴开办了一家幼儿电子琴辅导班，晚年生活过得有滋有味，而病魔却将这安详的晚年生活击得粉碎。

      去年，王露查出罹患直肠癌，经过北京、呼和浩特、包头等地几经周折的求医，病情却每况愈下。最终，王露对治疗失去了信心，放弃了治疗。

      如今，王露的生活伴随着越来越频繁袭来的剧痛。那种疼痛，王露形容，就是像一把刀横插入骨盆，一把刀竖直插入左腿，这两把刀将她折磨得奄奄一息。

      因为盆腔剧痛，王露不敢坐，多数时间卧床，不是很难受时，她就拄着拐杖，慢慢地在屋子里走上一会儿。一手拄着拐杖，另一只手不停地揉着小腹。

      每天晚上睡觉时，王露都要蜷缩成一团，这样才能稍微缓解疼痛，而睡梦中若伸一下腿，伴随而来的就是一阵钻心的疼痛。每天晚上，王露都要因为疼痛醒来七八次。

      了解了王露的疼痛情况后，张晨芳建议她增加服用止痛药的剂量。每周，王露的家属都要到宁养院领取免费的止痛药，以前每个月用于购药的花费是1500多元，而王露每月的退休金只有1900多元。

      王露说，她不怕死，她害怕那绵延在死亡面前看不见尽头的疼痛。

被拖垮的家庭

      将张晨芳一行人员迎进家门时，张军（化名）表情木讷。屋子里异常凌乱，到处散放着诸如药酒泡制的鸡蛋、树皮状的药材等各种偏方。

      张军从茶几上拿起几张皱皱巴巴的小纸片，上面印有一些治疗癌症的药物的广告。张军说：“你们说这些药能不能有点儿效果？我想去药监局问问这些药靠不靠谱，能不能给我爱人吃。广告上说的神乎其神，没准能有点用？”宁养院社工刘云清委婉地劝他不要相信这些虚假的医药宣传。张军说，自己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就一天天地看着妻子受尽折磨，走向死亡。

      27岁的儿子站在父亲身后，穿着和父亲一样深蓝色的夹克，脸色苍白。谈话间，他一直两只手背在身后，垂着头，局促不安。因为母亲的病，他一直没有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目睹至亲被病痛折磨，这个年轻人变得有些偏激。医生对母亲的病宣判了死刑，癌细胞已经全身转移，再无回天之力。而这个年轻人则固执地认为，是家庭的贫困才使母亲遭受这样的病痛，如果有足够的钱，就能给母亲做肝移植，挽救母亲的生命。

      两天前，这个年轻人给宁养院打电话，要求为他母亲提供宁养服务。接到电话后，宁养院的工作人员第一次走访他家。此次家访的主要目的是核实病人情况，并对病人的疼痛情况进行评估。工作人员告诉父子俩，周五就可以到医院领取免费的止痛药了。

      躺在里屋病榻上的王艳（化名）右眼缠着纱布，已经完全失明。因为癌细胞骨转移和脑转移，王艳说不清话，全身瘫痪。面对医生的询问，她只能用含混的语句回答，“头很痛，眼睛花的看不清东西，胸口以下剧痛。”为了给她治病，家里花去了十五六万元，早已负债累累。如今，他们再也无力进行任何治疗，宁养院的免费服务，是这个陷入困顿和绝望的家庭最后一根稻草。

享受临终关怀

      踏进郝三（化名）的卧室，年轻的义工陈红红吃了一惊，犹豫着是否应该再往前走。眼前这位67岁的老人赤裸全身，下半身用棉被盖着，背对着来访者。

      因为癌细胞转移，郝三下半身瘫痪，大小便失禁。为了方便护理，这几个月他就一直是在这个状态中度过，现在他无法翻身，整日疼痛难忍，靠着从医院带回来的止痛泵止痛。

      郝三和老伴是包头市周边农村的农民，一辈子土里刨食，生活清贫。今年年初，郝三一直腰痛。儿子带他到医院检查。检查结果令全家人震惊：肺癌晚期。

      郝三有一双儿女，都在包头市打工，收入微薄，还都有正在上学的孩子。几年前，老伴患上宫颈癌，已经花去了儿女们所有的积蓄。这个家庭再也无力承担又一个癌症病人的治疗费用了。

      经过简单的止痛治疗后，一家人离开医院，回到了租住的房子，开始了漫长而煎熬的生活。郝三清楚自己的病情，早就放弃了治疗的念头，只想死的安详体面一些。

      询问了郝三疼痛情况后，张晨芳做出了病情评估。告诉家属周五到宁养院领取止痛药，还指导了家属如何对病人进行护理。宁养院社工刘云清则告诉家属如何申请大病救助。在充满异味的房子里，工作人员没有一丝不耐烦，也没有着急离开。家属们千恩万谢。这是他们求医过程中享受的第一次免费的医疗服务，也是最贴心、最周到的一次。

人间有情

      几个家庭的故事，是众多贫困癌症晚期病人及其家庭的缩影。接受宁养服务的病人们是不幸的，因为他们中绝大多数人的病情都被医学上宣判了死刑，遭受着疼痛的折磨；而同时，他们又是幸运的，在生命尽头，能够接受免费的居家医护服务和镇痛治疗。

      2013年初，由全国肿瘤登记中心发布的《2012中国肿瘤登记年报》称：我国每年新发癌症病例约350万，因癌症死亡约250万。全国每6分钟就有1人被确诊为癌症，每天有8550人成为癌症患者，每7到8人中就有1人死于癌症。高达60%-90%的晚期癌症患者有不同程度的疼痛，1/3的患者在其生命结束前的岁月里要忍受重度疼痛。而相对癌症的高发态势，国内提供临终关怀服务的机构却凤毛麟角。李嘉诚基金会“人间有情”全国宁养医疗服务计划，则是内地临终关怀服务的公益项目的佼佼者。

      李嘉诚先生多年前在香港目睹一位癌症晚期的朋友在病床上的煎熬，受到很大的触动。他想，内地也有无数这样的病症，假如病人家境贫困，承受的痛苦是无法想象的。于是他便有了成立宁养院的设想。

      宁养院，由李嘉诚命名，含有宁静、养护之意。是内地免费家居为贫困的晚期癌症患者提供镇痛治疗、护理心理辅导等方面照护的医疗慈善机构。 

      1998年11月18日，李嘉诚基金会捐资于汕头大学医学院第一附属医院创建了大陆首家宁养院。 2001年1月，在试点成功基础上，为惠及更多贫困的癌症病人，基金会捐资实施了「人间有爱」全国宁养医疗服务计划，与全国不同地区大型医院合作，共设立了20家宁养院。截至目前，全国已有32家宁养院运作。

      包头市中心医院宁养院是宁养医疗服务计划在中国大陆的第31家宁养院，也是目前内蒙古自治区唯一一家宁养院。作为李嘉诚基金会的合作机构，医院为宁养院安排医护人员等7名，支付工作人员工资、奖金，以及宁养院办公室的房费水电暖费等。并与全国宁养办共同监管宁养院行政、业务和财务管理。

让生命泊于宁静 

      张晨芳在来宁养院之前，是急诊科的医护人员。那时她的工作是从死亡线上抢回患者的生命，而到了宁养院，要面对的病人，则都是没有了治愈希望的癌症晚期患者。宁养服务的一个重要理念是，让病人和家属认识到，死亡是一个自然的过程，不加速也不延缓。到现在，张晨芳和同事们已经服务了1350名病人，其中绝大多数病人已经不在人世了。

      宁养院的主要服务内容包括：控制或减轻患者痛苦；提供心理辅导、帮助患者及家属减轻精神压力；指导家属如何更好照顾患者；开展临终关怀知识的宣传教育；门诊接诊；家庭病床巡视；咨询服务；哀伤辅导；介绍社会资源。宁养院的2名医生、3名护士、1名社工和众多义工承担着这些工作。

      如今，宁养院服务着120多名病人，辐射范围为包头市周边150公里内的地区，每年服务病人总数约550人。贫困癌症晚期病人可凭贫困证明、诊断书、病历、身份证、户口本等相关材料，申请宁养服务。在患者和家属申请宁养服务之后，工作人员会在10天内到病人家里，评估病人病情，对病人和家属进行相应的心理及护理方面的指导。根据病人的实际情况，家属可到医院免费领取一周左右的止痛药物。

      宁养院的工作人员每半个月都会给病人打个电话。每一个月还要到病人家里进行一次家访，了解病人疼痛状况，并根据病人的情况配置止痛药的剂务量。减轻病人疼痛，提高患者生活质量，让他们有尊严地辞世，是宁养服务的主要任务。

文·摄影/本报记者  查  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