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第一次直接面对癌症病人——准确的说,是我以观察者身份面对着“知根知底”的癌症病人。
在跟随宁养院的老师们上门探访后,我惊奇地发现,原先我只是一个看客,如今我竟然成为了半个局内人,这种转变不能说一定会产生什么正向反馈,但它很奇妙,像是某种沟通桥梁无形地在心中搭建起来了。
从前的我很难想象,癌症病人这个群体内部竟然也是天差地别的。宁养院的老师跟我讲过很多故事,故事里有的人像我预想的绝症病人一样如风中残烛,面黄憔悴,仿佛下一秒就要为突如其来的妖风给刮跑了;而有的人则不然,精神焕发,身子骨硬朗,宛如从未生过什么疾病。这是种让人无可奈何的不公平,在这种差异之下,我能为前者做些什么?又能为后者做些什么?在此之前,我想大多数情况下我能也只能作为一个看客,尝试着偶尔递出一把微不足道的援手而已。
但现在,在宁养院度过的半个月里,在观察学习宁养服务工作和倾听老师们与我分享的宁养故事中,我找到了生命中难能可贵的东西——那就是希望。作家萨特是这样形容它的“奔跑,能给希望提供所有的机会。当然,所谓的希望,就是在马路的一角,在奔跑中,被一颗流弹打死。但是我想来想去,没什么东西能允许我有这样一种奢侈的享受,一切都禁止我,那超越意志的进程又抓住了我。”没有好坏之分,也没有价值的对错分别,有的只是我晋升成为了病人生存环境中的一个小环节,可能无关紧要,但它确确实实出现了。虽然能预想到影响结果的微乎其微,但一定比什么都没有要强。我不是一个冷漠的看客,在别人屋漏偏逢连夜雨的时候,至少我还能递出一把雨伞,即使那把伞自己的破洞也不算少。
从前是路人、是看客,如今我却慢慢入局,那往后我的角色又该如何转变呢?是成为他们路前的改变者,还是默默给予支持的陪伴者,亦或者是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理性方案引导者。任何角色的存在都不能说没有道理可言,即使我内心倾向于某某某种角色,最后依然需要扎根在宁养院的实践中去挖掘。
毕竟每一位病人和他们的家属都是独一无二的个体,每一段故事背后都满载让人或悲情或感慨的记忆,我努力以大他者和理解的态度对待每一个独特的故事。或许,我能在这个过程中学到更多不仅是关于癌症本身,更多是关于社会成员错综复杂的交织和不同经历的碰撞。在一次次接触全新视角后,我希望我能对得起承载着的角色的份量所在。
这并非一帆风顺的旅程,但每走的一步都是对病人人格尊严的珍视。在这个微小的环节里,我希望我能找到自己在病人生命中的价值,成为他们故事中的一部分。或者是每一个微小的互动,或者是每一次共度的瞬间,或者是构成了这个故事链的细腻线条。我努力以敬畏和敏感之心去理解每一个我所接触的喜怒哀乐。因为在这种方式,也许我能够找到适合他们也适合我的陪伴方式。或许最终的答案并不是唯一的,而是在不同的时刻能够扮演不同的角色,以最好的方式支持他们,成为他们生命旅程中的一束光,这样未必不是一个理想的好结果。
和开头一样,我不会说自己是在往什么崇高的使命中行进,无论是成为改变者、陪伴者还是引导者,倘若曾有过为他们的生命旅程注入一点点坚韧和希望,那也就不虚此行了。
实习社工参与宁养院人员开展的家属团体活动 (笔者,最后一排,右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