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情——世间最坚固的纽带,当一个家庭成员遇到问题时,这个家庭的其他成员便自动角色转换为他的守护者。
天下着淅沥的毛毛雨,来巷口为我们带路的是一个中等身材的年轻男子,有一点大腹便便,带着一顶西部牛仔帽,帽檐下的脸略显得有些憔悴,我想他应该也是一个喜欢在大草原中无拘无束,不喜欢被束缚的人吧。走近了,他微笑着和我们打招呼,亲切得跟我们说了声谢谢你们能来,然后和老师攀谈起自己母亲的病情和身体状况。
沿着狭窄的楼道,到达顶楼,那便是他的家。一路上他和老师的谈话使我猜测他可能也是一位医务工作者。
门开了,房间收拾得很整齐。男子说今天因为施工所以停电。奶奶的房间因为不向阳略微有点昏暗,只有一根蜡烛的微弱光亮夹杂着透过窗户的几束白光。阴蒙蒙的天气加上这昏暗的房间,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和感伤。
奶奶躺在床上,她的癌症已经转移到骨头,偶尔夜晚的疼痛让她难以入眠,她一一向老师诉说着……老年人通常对痛有着难以想象的忍耐度,但是奶奶对身体的痛,对亲人的不舍,对自己的恐惧毫不掩饰,我喜欢她这样坦然面对的心态,坦然面对自己的感情,疾病所带来的心理影响,与人畅谈心中最真实的想法,这样会让自己轻松一点,但那绝不是娇嗔。或许在有些人看来这可能有点自私,儿女是父母的心头肉,就算自己再苦再累,只要能看到儿女的笑容,自己就心满意足了,而她却将自己的不适,自己的感情在儿子的面前毫无掩饰,可能会造成在儿子的身上也施加几分痛苦,我难以想象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结果,直到一下午的相处后我才看到答案。
男子在母亲病后便辞掉了工作,回家照顾母亲,为了母亲他阅览了很多医学类的书籍,这时我才感叹他所知道的专业知识甚至比我还多。谈到自己的儿子,奶奶脸上带着慈祥,讲着儿子的小时候。这时,男子端着一碗肉片汤来,奶奶接过碗,舀了一勺,吹凉了送进嘴里,细细品尝了一下,然后不住的边咬着肉片边点头,说,嗯嗯,好吃,还不错,很香。那种神情像是自己的孩子第一次做饭给自己吃,那种爱的滋味充满着身体的每一处血液。殊不知,他的儿子已经长大了,并且可以保护她了。
男子说我和母亲平时是有什么聊什么,我不希望她闷在心里,隐忍和对疼痛的欺骗并不会让我更好过,反而会使我感到更加的痛苦,坦然的说出来,然后我了解她的痛苦,即使我不能为她承受身体的痛苦,但是我是多么的希望能把所有的痛苦都施加到我的身上,但是这是不可能的,所以我要她说出来,我们一起承担,一起寻求解决的办法,我只想让她感到舒适。
两个小时的畅谈使我将他称为“母亲的守护者”。我不知道奶奶是经过怎样的过程才使她克服一个所谓好母亲的标准——将疼痛隐藏在自己的身体里,为了所谓的能让自己的亲人好过一些,敞开心扉,我不知道男子在看着自己母亲的生命被一直无形的手慢慢推入一个自己未知的世界,并且力道惊人时是怎样克制住自己对母亲的依恋——血与肉的相连,来从容的面对,因为他知道他是母亲唯一的依靠,一定有一些事情是人所不能自主的,他要让这生活不会因病魔而失去了情感的韧性,即使有一天他要与自己的母亲做正式的告别,但是他也要保持着最充沛的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