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12月的一天,宁养院收到了一箱廉江红橙,正当大家疑惑是谁寄来的时候,社工接到了一个去世患者家属的电话,她告诉我们,她儿子去世前曾特别交待,等他去世以后,老家红橙成熟时节,务必给宁养院送一箱家乡的红橙,以表达他的感谢之情。听说这个事情,我的心理有些难过,又充满了感动,不禁想起了初次见到患者小明 (化名) 的情形。
我第一次去探访他,是和社工一起,一方面是当时宁养院医护探访后发现他的家庭十分贫困,急需帮忙,二是他比较年轻,仅35岁,罹患肝癌1年多,病情进展迅速。我们希望和他有个深度的交流,了解更多的情况,尽量多给他一些支持和帮助。他住在梅林的一个出租屋里,给我们开门的是他本人,一个十分消瘦而憔悴的年轻人,他面无表情地跟我们打了一个招呼,房间狭小而黑暗,一张上下铁床占据了房间的一大半,有个胖胖的年轻人在睡觉,“他是我弟弟,昨天晚上上夜班,所以还在睡觉”他说道,“哦,那方便在这里聊一下吗?”“没事,就是地方太小,让你们见笑了”。我们把带来的米和油悄悄地放下来,找到几张小凳子坐下来,在确认他目前的身体状况后,开始跟他聊起来。
他是广东廉江人,2年前来深圳打工,刚来没多久,因为身体不适去看病,就被诊断为肝癌,他的父亲在他小的时候也是因为肝癌去世的,他还没有成家,目前跟母亲和弟弟一起生活,母亲在一家超市做保洁,弟弟在打工。他原来有150多斤,生病一年多,体重已降至110斤左右,现在在医院还做一些姑息性治疗,前段时间出现了癌痛,需要吃止痛药,但是经济上已经难以承受了,经过别人介绍知道宁养院这个机构,就申请了宁养服务。
他目前疼痛得到了有效的缓解,但食欲差,吃不下东西,乏力,患者对自己的病情十分清楚,想到自己这么年轻将不久于人世,多少有些沮丧,我们认真地听他诉说,同理他的感受,鼓励他把余下来的日子过好。他透露说有想回老家的想法,因为现在还有些治疗,医保也在深圳,暂时回不去,等晚些时候会考虑回去,他觉得妈妈很辛苦,年轻时丧夫,现在又面临失去儿子的痛苦,自己不能尽孝,还让妈妈白发人送黑发人......我们正说着,她的妈妈下班回来了,妈妈是一位很淳朴的农妇,她话不多,对于多舛的命运,她选择无可奈何默默地承受。社工认真记录了他的家庭情况,准备给他链接一些社会资源。离别的时候,社工加了他的微信,把他列为了重点帮扶的对象。
接下来,社工有空便带着义工去家里探望他,疫情紧张的时候,难以家访,便每天跟他在微信里问候一下,为了鼓励他表达对妈妈的感谢,帮他链接了社会资源购买了一个小的金手镯,送给妈妈,感谢她的养育之恩。记得妈妈带上了手镯的那一天,直抹眼泪,也诉说了自己的无奈和痛苦,对家庭中一些相处的小摩擦,也释怀了,表示要和儿子一起好好过好剩下的日子。
小明的病情不可逆转地加重着,人也越来越虚弱,此时的他已经能坦然接受死亡,回老家的事情终于提到了日程,我们帮他链接社会资源,购买了回程的车票,安排好了最后一次取药,对于回家后可能出现的问题,也做了具体的指导。
小明回到老家后,我们还继续保持着跟他的联系,在他遇到问题的时候及时跟团队商议,给予他一些指导和意见。虽然他在宁养院已经出院了,但是我们的有些服务却没有终止,一直牵挂着他的情况。因为他所在的乡村没有吗啡类的止痛药,从宁养院带回家的止痛药很有限,他舍不得吃,往往要到无法的忍受,才肯吃上一粒。我们对此也感到很无奈,真心希望今后对晚期癌症患者吗啡类止痛药的供给能深入到基层。
后来,他还是走了,我们不免为这个年轻生命的离去感到惋惜。事后,社工又与义工去看望了她妈妈,和她拉拉家常,引导她安排好自己的工作生活。
虽然我们给予的帮助很有限,尤其是当他回了老家以后,但是我想我们医生、护士、社工、义工组成的团队对于他的心理支持,他是能够感受到的。
一箱廉江红橙,承载着他对我们满满的心意,也化作我们更好地为患者服务的动力,真心祈愿他在天堂安好,家人顺遂平安!
文:翁惠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