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汕头大学义工麦嘉卉

         “哎……”门锁随着拉长的应声门被打开，迎面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屋里，昏暗的灯光把本不宽敞的大厅渲染多了一笔沉重。大厅的一角，王伸大爷正哀哀地躺在床上，听到声音，好不容易把身子和头转向这一头。

        老奶奶行动稍显缓慢，看到我们非常客气，招呼我们坐下，自己也就回去静静地坐到大爷躺着的床的另一头，观察着也仔细地听着医生和王大爷的对话。“今天好点了吗？您爱人说您昨天吐血、便血了，是吗？多不多？……”医生问道，生怕王大爷听不清，加大了声音。“没有吐血，大便倒是黑的。”大爷精神尚可，清晰地回答道。量完血压查了身体，大爷已经恶病质的身体让医生甚为担忧。瘦如竹枝的小腿，因回流受阻而肿胀的脚背都冰凉如水。医生交代老奶奶，要多点给大爷的脚按摩，促进血液循环，奶奶伸出粗糙的双手，想去碰大爷的脚又缩了回来，轻轻地抚摸了一下。接着，老奶奶用左手放到大爷脚底，用自己的手裹住了大爷的脚底，也许，老奶奶是希望用自己的一点体温让大爷感受到片刻的温暖。此刻，从老奶奶凝视的眼神里，悄然闪过了一丝泪光。

        离开大爷的家，医生告诉我们，大爷的爱人刚在医院里抱怨病人吐血恶化，甚至表达了一些嫌弃病人，不耐烦照顾病人的想法。这才发现，原来，刚才一直在家照顾王大爷的老奶奶，是大爷的母亲。那可是生他养他育他的母亲！

        肿瘤患者到晚期，一般生活都不能自理。每况愈下只会造成恶性循环。无疑给普通的家庭带来沉重的经济和精神压力。而通常在家照顾老人的都是儿孙一辈，“久病无孝子。”照顾病人是身心疲累的，长期细心照料一个可能看不到希望的病人更是需要莫大的耐心和爱心。很多肿瘤患者的家属，到后期都表现出一种濒临崩溃的精神状态，甚至会极端地认为那是对他们家庭的负担和摧残，一度希望病人可以离去，好让他们回到正常的家庭生活中。动作和表情是无声的语言，当这种情感传达到病人身上，病人心灵同时也陷入了巨大自责和痛苦中。最后，在家属的无奈与疲惫中，病人郁郁而终。这是最让人痛心的，却又是经常发生但让人理解而无奈的。

        王大爷是不幸的，但是他又有幸有她老母亲细致的照顾。“这么大热的天气，大爷一直躺在床上也没长褥疮，说明家人照顾得还挺细心的！“医生说。

        儿女本是母亲心头的一块肉。尽管全世界都离弃了你，母亲总会在身边照顾着，支持着。“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同样一双手，老奶奶曾经抱儿时的大爷，哼着催眠曲哄他睡觉；同样的一双手，老奶奶曾经用它做出了各种大爷喜欢吃的菜；同样的一双手，如今，老奶奶用那布满老茧的手心企图去温暖大爷冰冷的脚底。甚至，老奶奶恨不得生病的人是她自己而不是大爷，让她去替他受这个苦。耄耋之年，老人本已是看淡人生，宁静致远，然而，儿女总能撩起老人心底最深处的一抹疼痛。只因，你可是我的儿啊！

        王大爷爱人的抱怨，嫌弃和不耐烦让我们感到寒冷和无奈。然而，老奶奶用她的手，用她的心温暖了王大爷的脚，也温暖了王大爷的心。

2011年8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