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汕头大学义工林晓瑜

        车子徐徐前进，还没停下，远远就看到有人向我们招手示意。原来是李大爷的三个儿子特意下楼来为我们引路，去看望已卧病在床的老大爷。

        一进家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位正在吃午饭的老奶奶，她激动地站起来和医生们紧紧握手。眼前，这位鹤发老人便是李大爷的妻子孙奶奶，孙奶奶在20年前被诊断出乳腺癌并接受治疗，两年前也曾因为放疗后右肩部剧烈疼痛而接受过宁养服务一个月，但一直都在老大爷的无微不至的照顾下正常生活。老人俩育有三个儿子，如今也已儿孙绕膝，四代同堂。虽然两老已为耄耋之年，却仍然互相照顾，不离不弃。然而，天不随人愿，一个月前，老爷爷被诊断为肺癌晚期，一病不起。

        卧室的一角，老爷爷正哀哀地躺着。身体稍倾向左侧，被单半盖着身体，眼睛闭合，口半张开着发出沉重带点急促的呼吸声，似是熟睡中正做着一个疲惫的梦，想要挣脱却无法逃离。

        “大爷，您哪里疼？”牛润桂医生凑近老爷爷的耳朵大声而亲切地问道。然而，老爷爷似乎没能被外界的这一幕打扰，仍然昏睡着。“这病发展得特别快，一个月前，他还可以自己出去买菜，现在，下身都已经瘫痪了……”大儿子感慨万分。

        牛润桂医生为老爷爷检查了身体，由于卧床已有半个月左右，老爷爷的右腰部和骶骨处都已经皮肤破溃，形成了褥疮，幸好尚未并发严重感染。宁养院辛丽艳老师和专家义工石美萍老师一起用热水仔细地为老爷爷擦拭了脸、耳朵、手掌……几乎身体的每一个部位，甚至还帮他修剪了指甲。同时，也一步一步地示范和指导老爷爷的家属们如何清洗褥疮和护理伤口。老爷爷家三个儿子都守候在床旁，时不时配合一下医生的护理工作，听得很是认真。护理完之后，儿媳更是拿出了根据之前宁养院医生的指导手工制作的软垫子，放在大爷身下和后背，让大爷睡得更加舒服，也可以预防褥疮进一步的恶化。

        护理卧床的病人是一件艰辛的工作：洗擦身体，伤口消毒换药，每天的循环，枯燥的重复，更何况是面对意识已经模糊的亲人？思想的负担，伤感的情绪，都让人难以承受。而老大爷的儿子们也已经年逾花甲，本也该与儿孙共享天伦，但是，他们还记挂着床上的老父亲，主动并积极地分担着照顾年迈父母的责任。小小的软垫子虽然稍显粗糙，但是却体现了儿女们对大爷的孝敬，也充满了儿女们对大爷的关爱。

        也许，病魔摧残着老人的身体，折磨着老人的心灵。但是却永远无法阻挡家人那无微不至的关爱和孝敬之心。医生和药物，力量是强大的同时也是微小的。药物可以控制病人的疼痛，减轻肉体之苦，但是却无法医治他们的心灵。而家人的关爱，恰恰填补了这一空缺，给病人们心灵最大的支持与鼓励。家人为他擦拭的身体，老人不仅仅感觉到热水的温度，更是感受到心头的温暖；软软的小垫子，老人不单单感觉到躺着的舒适，更感受到被拥抱着的安全。

        “大爷，您今年多少岁？”医生再次尝试和老大爷说说话，这次，老大爷似乎稍微清醒，头缓缓右转，然后慢慢地举起了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您今年20岁啊？”医生更凑近了，老大爷尝试摇了一下头，嘴里可以发出声音却不能说出完整的句子。“92岁了”大爷的儿子答话到。此时，大爷用他尚留力气的手抓住了医生的手，虽然他还是没有睁开眼睛，但是也许这是他用来表示感谢的方式。

        生命是一种循环，年少时，大爷用他的生命哺育了儿女；年老了，儿女们也用自己的生命为大爷护航。而宁养工作，犹如海上的方向标，为他们指一个方向，让生命的航线雨过天晴，风平浪静。

        在洗擦身体的时候，医生也奇怪地发现，老大爷的左手腕还带着一个黑色的手表。大爷儿子告诉医生，大爷平常生活都挺有规律，特别有个习惯，每天中午12点就去收听录音广播。但是由于病重，这两天已经无法继续收听了！

        滴答滴答，钟表走过的是时间，指尖滑过的是当下，老人，90多个春秋白发斑斑。生命的巨轮历尽了无数惊涛骇浪，如今，徐徐归泊宁静的港湾。一路上儿女的护航，让这首曾经叱咤风云的巨轮一直都不会孤单！

2011年8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