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出诊的工作安排我们今天一共要去瑞丽探访9位病人，其中有新病人4位，复诊病人5位。谁知临出发时天公不作美，下起了大雨。看着天空的倾盆大雨，我们忧心忡忡，本想等大雨停后或改日再出发，但这些病人都是头一天就预约好的，如果我们晚一天或推后几小时出发，新病人就得多受一天或几小时的癌痛折磨，复诊病人就多几小时的期盼，这是我们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于是我们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道出了彼此的心声：“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快！抓紧时间出发！”我们背起出诊包，冒着大雨出发了。

 

      首先来到遮放镇看望冯先生，今年50岁，傣族，是家中的主要劳动力，他患食道癌并支气管、骨等多处转移。才进他家，我一眼就看到他奄奄一息，目光呆滞的蜷缩在大椅子上。身旁则围坐着白发苍苍的父母，妻、儿及邻里。看着病人痛苦无助、无奈的样子，听着他痛苦的呻吟，我们心里一阵痛楚，都在想着要尽快帮助他减轻病痛。于是我们马上开始工作，首先我们给他做了身体检查和疼痛评估，然后指导他先服用家中剩余的止痛药，将之含在舌下，数分钟后疼痛明显得到了缓解，他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微笑。看到病人的疼痛减轻后，我们将家属召集在一起，宣读病情告知书及进行麻醉药品的知识宣教，同时针对家属的哀伤，进行心理辅导，并指导做好善终准备，尽量帮助病人完成心愿，做到生死两相安，两无遗憾。

 

      车子继续在暴雨及隆隆的雷电声中行驶，小车溅踏着泥泞的道路，我们又来到瑞丽的小雨（化名）家，她也是傣族，今年58岁，诊断是白血病，因为全身骨痛近10天，已经卧床不起。看到我们的到来，她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她紧紧握着我的手哽咽着说“：医生啊我终于把你们盼来了。”我们依偎在她的身旁，倾听着她发自肺腑深处的心声，我们静静地聆听着，谁也没有打岔。我们共同希望，就是要让她将心里的痛苦释放出来。当她讲完后，我问她：“你现在最担心什么，最想办的事情是什么？”她流着眼泪，声音充满遗憾说：“我不怕死但怕疼，有你们的帮助我就不怕了。我最舍不得的是两个孙女和老伴，我多想看到孙女长大啊！我走了老伴怎么办？我还有一个心愿是，死后不愿意被埋在底下，要埋在高高的地方。”我们哽咽着对她表示支持和同情，耐心与她沟通及交流，同时针对她的心境，给予心理疏导，并且将她的愿望告诉了丈夫。通过一个多小时的陪伴，小雨的心情舒畅了许多。

 

      看完小雨已经是中午一点多了，我们胡乱吃过中午饭接着复诊了4位病人。3点多钟，雨不在下了。我们来到了畹町的岩先生家，岩先生也是傣族，今年56岁，身患肝癌，全身皮肤及双侧巩膜黄染，疼痛评分6分，属于中度疼痛，他知道诊断，但不了解病情愈后，思想仍很乐观，有强烈的求生欲望。他家境并不富裕，前妻早在5年前因心脏病去世，去年娶来一个缅甸媳妇，语言不太通，但对他的照顾还不错。他有一个宝贝女儿，今年17岁，在芒市技工学校就读幼师。岩先生伤感地告诉我们说，由于自己生病，挣不到钱，已无法再继续供女儿读书，只能让她辍学了，说到这里他的眼眶湿润了。我看到他的眼内已蕴满了泪花，对岩宝的不幸及对女儿的同情，我们决定尽最大的努力，积极与学校联系，能否请学校减免一部分学费，同时争取一些社会资源。当我把这一想法告诉岩先生，他听后激动地握住我的手，再三表示深深地谢意。

 

      第8位探访病人是陈阿姨，患脑间质瘤两年多，虽然疼痛控制得很满意，但病情一次比一次加重。今年2月前我去看望她时，她还和我们有说有笑，心态也非常好。而今天的她，身体已经不能动弹，睡在沙发上，左侧身体与双下肢没有感觉，只有右手能动。因为间质瘤已经增大，头不能动，双眼不能睁开，话也说不出来，当阿姨听到我的声音时，含着激动的泪水，用她唯一能动的右手紧紧抓住我，此时我的心如刀割般的疼痛，我只能像安抚小孩似的，轻轻地安抚着她。她的家庭情况非常特殊，曾经有两个儿子，都因车祸去世，现只剩下一个女儿和儿媳，为了方便照顾，所以两家合并成一家，全家有5个老人，儿媳的父母都是文盲，一位患老年痴呆症，另一位则患脑梗塞后遗症，而主要负责照顾陈阿姨的是她的丈夫，这位70多岁的老人，患有高血压、糖尿病，本身他也需要别人的照顾，而现在的他拖着疲惫的身体，耐心的照顾老伴及两位亲家、还有高龄的老母亲，但他却没有一点怨言，从不叫一声苦。这是一位多么朴实、善良的老人啊！他将我们送到家门口，看着他疲惫的身体，苍老的面容，我们只能叮嘱他自己也要保重身体，他挥着手向我们表示谢意，我们怀着沉重的心情，随着车子慢慢离他而去。

 

      最后探访的第9位病人是一位尼姑释法师，患乳腺癌并多处骨转移，于2011年2月6日接受宁养服务，期间已经停诊了3个多月，因病情恶化，疼痛反复加重，生活不能自理，现再次要求继续服务。据释法师自我介绍，她的一生经历了很多磨难，由于信仰佛教，尽管已经走到了人生征途的末端，她依然是那么的淡定，看不出对死亡的恐惧。她告诉我们，她这一生所承受的艰辛和癌痛的折磨，是命运的安排，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早一天往生，能早日到西方极乐世界享受美好的生活。看着她乐观的心态，平静的心境，我想这是一位很有毅力，很坚强的平凡女人！我们都在心里为她默默祈福。离开释法师时，我向她双掌合十，祁祝万事胜意！

 

      一天的行程匆匆而过，回到芒市已经是繁星满天，华灯绽放，凝视着满天璀璨的星星，我独自思考：“这大千世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艰辛和痛苦，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癌症病人？”唯愿我们能帮他们减轻痛苦，让他们内心得到宁静。

 

 

         

德宏宁养院——张宗艳

2012年07月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