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进行宁养家访。在此之前，我一直对家访患者充满好奇。尽管宁养院老师已经提前介绍过今天的工作内容，我依然像一罐刚打开的汽水，心底悄悄冒泡。

　　崭新的宁养院出诊车平稳地行驶，我和出诊包都系好了安全带。爷爷来到小区门口接我们宁养工作人员，生病的奶奶靠在家里的沙发上。老师一边告知服药的注意事项，一边解答爷爷奶奶的问题。奶奶不避讳谈论死亡问题，直言自知生命进入了倒计时，能够坦然面对死亡的到来，却在提及孩子时潸然泪下。这时，宁养院王晶老师一边给奶奶递纸巾，一边坐到奶奶身旁，轻柔地安抚。

　　我张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随着时间的推进，我越发感受到沉默的重量。也许在面对生命末期患者时，没有什么话是真正适合讲出来的，有时交流未必比沉默更有效。我虽然时常反感自己嘴拙，此时却也刻意放任自己沉默。我安静地注视着奶奶，直到她渐渐平息啜泣，空气缓缓开始流动。

　　家访的第二个患者是一位爷爷，这位爷爷亲自在楼下等待我们，上楼梯时步履蹒跚，着实令人捏一把汗，老师紧跟着扶住爷爷的后腰，才算有惊无险。平时只有爷爷和奶奶在家，爷爷的精神蛮好，讲起话来滔滔不绝，被奶奶插嘴还会赌气。爷爷还特意开了空调，怕我们一路过来耐不住热。爷爷的情绪和精神都很好，我的心情也轻松不少。这才发现，我在接触与安宁疗护相关内容时，下意识地为故事铺垫了灰蓝的底色，总以为沉重与静默才是恰如其分。然而，接触安宁疗护的意义或许并不是架构对于死亡的庄重，而是在一次次路过各色人等生命的末路时，找到自己能够平视死亡的位置。

　　今早出门时天阴欲雨，中午回程时，高架桥上已泼洒了滚烫的阳光。我想，应当像看待天气一样看待生死，阴晴圆缺都是自然的起落。烈日炎炎使人焦心，阴雨绵绵使人难过，人可以被天气主宰情绪，但不应当放任自己怨天尤人。如果不想在下雨天打伞，或许我们也可以选择，做一个在大雨中放声的歌者。

笔者 (左1) 与宁养工作人员一起家访患者

文：李雨宸 /编辑：贾艳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