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伴着，一起面对生命的终结

2010级影像班  陈晓

透明的存在是最大的伤害

　　在电影《奥斯卡和玫瑰夫人》中，奥斯卡是一个10岁的小男孩，同时也是晚期癌症患者，他是一个不可能“好”起来的病人。他的病给父母带去了恐惧，以至于父母都不敢面对他；他的病也给医生带去强烈的挫折感。10岁的奥斯卡虽然年龄小，却也发现：“我不再讨人喜欢了，没有人再跟我开玩笑了，他们都害怕我。因为我不再是让大家开心的病人，让他们有信心治好的病人。杜塞多医生给我做检查时，心情很糟，我让他失望了。他看着我什么话也没有说，好像我犯了什么错。但是我已经尽力了，疼的时候，也忍住不喊出来，吞下所以药片。”奥斯卡和医生开玩笑甚至恶作剧都没用，医生仍然把他当空气。所有人眼里，都只有他的病。

　　他们不知道，最好的医生不一定能消灭所有的疾病，最好的父母也不能够替孩子遮蔽一切风雨，奥斯卡想要的，只是一个能够站在他身边，陪着他一起面对病痛的人。其实对于患者来说，比死亡更可怕的，是极其强烈的被抛弃、被遗忘感。很多时候，作为旁观者的我们，低估了患者的承受能力，我们小心翼翼、唯唯诺诺地害怕伤害到患者，这何尝不是我们对自身无能无力的逃避。但是，我们的同情和逃避却给患者带来更深的伤害。奥斯卡在给上帝的信中写到“我挺高兴的时候，他们看上去却挺难过。我说句搞笑的话，他们勉强挤出点笑容。大家都不再像以前那样说笑了。”患者想要的，只是平等、真诚的对待。而不是被无形地隔离起来，甚至当成一个异类。

平等与坦诚是最好的陪伴

　　面对奥斯卡，玫瑰夫人却有着和医院其他人都不一样的举止和形象，她直来直去，爱说脏话，穿粉红色的衣服，甚至不太合群。她不是像其他人那样小心翼翼地对待奥斯卡。她没有把奥斯卡当做一个危在旦夕的病人，而是把他当做一个可以平等对话的人。

　　当奥斯卡问她：“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我快死了？”她并不是像医院里的其他人一样，顾左右而言他。玫瑰夫人回答：“因为你已经知道了！为什么还要别人来告诉你呢？”人们虚构了一个与现实存在完全不一样的医院，大家表现出来的样子，似乎来到医院只为了痊愈，可是，人们却也来医院而死去。是的，我们忘了生命是娇嫩脆弱、瞬息即逝的，我们都以为自己会长生不死。所以面对死亡，大多数人采取的是逃避的态度，特别是当面对即将死去的人们，我们忌讳讲到死，怕会触动他们的情绪，怕不知如何跟他们交代。其实，患者自己可能早已明白自己的病情，只是我们越是不愿提起，越是沉默，在他们看来，是我们放弃他们、害怕他们、不要他们了。这种被抛弃的感觉才是最深的伤害。

十二天的生命之旅一样精彩

　　玫瑰夫人告诉奥斯卡，她的家乡曾有一个传说，每年的最后十二天，可以猜出明年十二个月的事情。只需认真观察每一天，就可以浓缩每个月的事。她让奥斯卡仔细观察每一天，每天给上帝写一封信，把一天当做十年来生活，每天对上帝许一个愿望。就是以这样大跨步走完一生的方式，奥斯卡的生命浓缩在了十二月份的最后十二天。

　　第一天，奥斯卡对上帝说，他早上出生了，中午五岁了，晚上十岁了，但是，十岁前什么都不懂呢。

　　第二天，他开始有了青春期的烦心事。

　　第三天，他向三十岁迈进，和蓝色佩吉结了婚。

　　第四天，三十岁到四十岁，他觉得人生有点烦恼。

　　第五天，四十多岁，他彻底陷入了中年危机。

　　第六天，是圣诞节，年过半百的他与玫瑰夫人、父母进行了一次深刻的交心谈话。

　　第七天，六十出头了，他和佩吉像老夫妻一样一起手牵手听音乐。

　　第八天，七十多岁，和佩吉探讨了生命，死亡，信仰，还有上帝。

　　第九天，八十多岁了，一个人躺在床上，头发掉了，心情难过，衰老真可恶。

　　第十天，九十多岁了，他突然觉得自己爱上了上帝创造的一切，谢谢上帝。

　　第十一天，他一百多岁了，睡了很久，感觉不错。他对爸爸妈妈说，生命是一个奇特的礼物，一百岁了，当人老得不能动弹了，是要用智慧来享用生命的！

　　第十二天，他写：哦，我一百一十岁了，可真有点老了，我想我开始死了。

　　在陪伴奥斯卡的这十二天中，玫瑰夫人用不同的故事启发奥斯卡，面对生活，面对苦痛和死亡，以自己的智慧和真诚打开了奥斯卡的心门。

　　她告诉奥斯卡：“肉体上的痛苦我们被迫忍受，而精神上的痛苦则是自己选择的。如果有人往你的手腕脚踝钉钉子，你没法不感到疼痛，你只能忍受。但对于死亡的念头，不一定非得感到痛苦，因为你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所以完全取决于你自己。人们害怕死亡，是因为他们害怕未知的事物。”“疾病和死亡一样，是一个事实，并不是一种惩罚。”

　　故事中还有一个很动人考究的细节。圣诞节的时候，玫瑰夫人送给奥斯卡了一份礼物。那是种长在撒哈拉的植物，一生只能活一天。种子一接触到水就会发芽，生长，然后枯萎、凋零，到晚上就一切结束。作为一朵花，它很孱弱，但是它勇敢地完成作为一株植物所有使命，在一天之内，像一个英雄一样，没有懈怠。

　　如果把每天的生命当做一生来过，每天都以第一次的眼光去看待世界，就会感受到初遇世界的感动。用第一次的眼光，凝视阳光、颜色、树木、鸟儿与动物。呼吸空气，享受每一个声响。便能体验到如此美好的存在的喜悦。

陪伴是最美的守护

　　技术化时代，人们太看重技术在挽救生命中的作用，太看重生命的物质延续，忽略了绝症病人本身的感受。医生和家属努力用技术去对抗死亡，如果不成，就干脆放弃，他们不知道在对抗与放弃之间仍然可以大有作为，那就是陪伴。

　　医生，并不是上帝的老爹，大自然不是医生能操控的，医生只是一个修补者，所以，当生命已无法修补时，别拔腿溜走，即便无法修复，也并不是一点事情也做不了。

　　陪伴或许改变不了疾病本身，改变不了疾病恶化的进程，但是，那种温暖、那种支持、那种无限的爱心与耐心，却可以将一个病人的绝望变为希望，焦灼变为宁静，痛苦变作哲思。

　　整个陪伴过程带给玫瑰夫人的又是什么呢？

　　一开始玫瑰夫人只是一个卖披萨的外卖，她来到医院只是为了多卖几份披萨，在陪伴了奥斯卡十二天之后，她在给上帝的信中写到“感谢你让我认识了奥斯卡，因为他，我是那样风趣，我会编出各种传说。因为他，我欢笑，我品尝快乐。他帮助我更加信仰你，我的心里充满爱意，他给我无尽的爱，让我迎向未来的日子。”

　　这就是陪伴，它给病人和陪伴者都带去了魔法般的礼物：在陪伴中让病人与死亡和解，在陪伴中让陪伴者发现生命的意义。

　　当物质的生命再也无能为力的时候，陪伴，让精神的生命无限地升华乃至于生生不息，直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