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去探访陈叔叔是在2014年3月2日,那天和陈兄(叔叔的儿子)联系好了之后,我们便自己一边问路一边摸索过去了,最后还是叔叔的女儿出来带我们的。我们到达的时候,阿姨正在给叔叔换药,我是第一个跨进门去的,当时我看到了一个触目惊心的画面,或许在我后面进来的队友并没有发现,因为阿姨很快就把伤口盖住了。当时我看到阿姨正戴着手套给叔叔肩上的新生物换药,我看到的是一个鲜红见血的突出物,尽管盖着一层蘸着黄色的纱布,我仍能感受到那是一处多么吓人的伤口。那时叔叔定格在我心里的形象,便是同痛楚与死亡搏斗的勇士!因为当时他的脸色虽然苍白,但没有表现出不安或绝望,还笑着叫我们坐下,陪我们聊天。
第一天的探访,我们只和叔叔聊了一小会儿,他就很累需要去卧床休息了。后来的时间,都是同阿姨和阿姐交谈的。在与她们的对话中,我了解到了关于叔叔的病情和他家里的一些情况。当时叔叔的病情已经恶化到了晚期,家里人也都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他却是一个十分坚强的人,从来不在别人面前说一句苦。阿姨说,他一生都是个苦命人,最后还要受这么多的苦,看着真的很痛心;但是,他却从不在别人面前表现出自己的痛苦。在我们去的前一天,叔叔刚有一次肩上肿物大出血,那是同一个星期内的第二次大出血了。说到叔叔很不乐观的病情,阿姨当着我们的面吞声留下了眼泪,同行的义工都觉心酸。
我们也从阿姨那里得知,陈兄是个很孝顺的孩子,每天白天工作,晚上就从澄海自己开车赶回金平给叔叔换药擦身体,处理完这些事情后又开车回去澄海。阿姐也是每个周都从达濠赶过来陪叔叔一两天。后来经陈兄说服,阿姨也放下了每天外出奔跑卖菜的生意,全心留在家里照顾叔叔。叔叔对此虽没有什么口头上的表示,但是从他对阿姨的态度上可以看出,他是很感激阿姨的。这一点,我不知道是否该说“羡慕”,叔叔剩下的日子,还有不离不弃的爱人和子女,有世间最真最纯的爱陪伴着。
接下来的几周,每一周都有义工前去探访,每次我都会去询问回来的队友关于叔叔的情况。可惜叔叔的身体状况一周不如一周,每周出血的次数时多时少,吃的东西越来越少,身体也越来越虚弱了,发展到后来走动一下就很累,需要吸氧缓解,止痛片也从开始的一片逐渐加量了。我每次过去回来,都觉得自己很没用,学了那么多医学知识,在这些病人面前却束手无策。任何话语在这些晚期病人面前,似乎都显得苍白乏力。我知道,他现在需要的不光光是止痛片和安慰,他的生命还没结束,就该有活着的乐趣,就该享受到生活的美好,我应该想办法为他做点什么。于是我们小组的伙伴们商量着要为叔叔做一本关于他一家人的相册,让他在最后的时光里还能时时感受家人的温暖。刚好在这个时候,发生了一件令我们喜出望外的事。
4月11日傍晚,由于周日活动太多,小组队友实在很难凑出时间一起过去探访,于是我们决定在周六早上先过去。当我打通了阿姨的手机,阿姨听到是我,赶紧就说:“弟啊,你们这周记得全部人都要早点过来啊,我后天过生日了,中午都过来一起吃饭哈!我儿子全家也过来,他说很想见你们!”当时,我瞬间抹杀了我最初的决定。我回答说好,我们明天早上就想先过去看看叔叔了。她很高兴地说:“我等你们来!”
第二天过去的时候,叔叔的状态看起来还可以,我们跟他商量要给阿姨庆生和给他做一本家庭相册的想法,他很兴奋,当即应允并表谢意。
周日是医学院的登山节活动。那天,我是小组里第一个从山上下来的人,考虑到陈兄吃完午饭还得赶回澄海工作,于是我独自先出发去面包店取了前一天已经定好的蛋糕,过去给阿姨祝寿了。后来大部分组员也陆续赶了过来。那天很热闹,叔叔阿姨也都很高兴,家里人好不容易凑到一起了,我便借着机会给他们拍了全家福,也跟陈兄留了邮箱,向他索要关于家人的一些照片。此日便收到陈兄发来的照片和qq信息,说很谢谢我们给阿姨庆祝生日,阿姨的生日从没有这么热闹过,叔叔很高兴。于是小组又开始忙活起来了,挑选照片和相册,这些工作都是队友们共同协作完成的。
终于在4月20日下午,我们过去探访时送上了相册,叔叔夫妻都很开心,连声说谢谢我们。其实,我们能做到的事情微不足道,有何德何能可以受到他们如此的感激?当天晚上,我又想了很多,我们只是在他生命的最后日子里才认识了他,也帮不上他什么忙,却得到了他的一份感谢,是不是我们得到的已经大大超出了我们所付出的呢?真心希望这个世上真的有奇迹发生,让这个可爱的人在这里多逗留些日子吧!
其实,从第一次去探访后,我就已经将叔叔阿姨视为自己的亲人了。在这一个多月来,多少知道了一些叔叔亲友对他的态度,我们都是有心的人,我们无法改变其他人冷酷的灵魂。但是,我们可以用自己的热心试着来温暖和化解这个寒凉的世态。阿姨在我们面前无话不说,她对那些人其实都看在眼里,只是她宽容与逆来顺受惯了,没有跟他们计较。叔叔也常说,能够相识就是缘分。是啊,这些都是冥冥中有缘分在牵引,才让我们在这苍茫的人海中相遇相识了,在这最凄美的黄昏!
我是个有些腼腆的人,很不习惯用言语表达自己的感情,其实我对阿姨叔叔也怀着一份感激。是他们的热情与坚强,教育和感染了我,也是他们给我机会,让我觉得自己还有能力做点什么。我要用自己的行动,用这手心的温度告诉你们,只要你们需要我,我会一直都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