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听中的看见

毛姐去世后，2022年3月下旬的一天上午，毛姐的爱人来到宁养院诊疗室，对我说：“贾老师，我仍记得在我爱人去世时，您在宁养服务共照空间 (宁养服务微信群) 对我说的话，爱人去世后，我就退群了，但您的那句话我一直保存着。不知您现在有没有时间，我想与您聊一聊？” 说这话时，毛姐的爱人语气谦卑，双手微合中带点局促不安。我用了1个多小时的时间倾听了毛姐爱人的倾诉。这是我第一次不提建议地连续倾听服务对象诉说达1个多小时，也是我学习叙事护理近2年的成效。

毛姐离世不到20天，毛姐的爱人用极其详细的语言叙述了他与妻子生命最后近2周里相处的所有能回忆的细节。在1个多小时的时间内，他说，我听，并在整个过程中保持着好奇和对相应叙述的回应、确认和赞同。毛姐的爱人在结束谈话时多次感谢我解开他心中的几个疙瘩。结束这次谈话后，我多次反思这1个多小时的谈话效果：“为什么毛姐的爱人在结束谈话时会多次感谢我，并说我解开他心中的几个疙瘩？”

​​​陪伴中的疗愈

随后，在华人安宁疗护免费培训的一节课上，香港大学社会工作及社会行政学系教授及系主任周燕雯教授讲的一个观点立刻引起我的共鸣。她说：“有些处于痛苦哀伤中的人，你什么也不做，只是认真听他们讲述他们想讲述的故事，对他们就是很大的帮助。他们只是想让人看到他们的痛苦。”虽然当时周教授并没有把这个观点作为讲述重点，但它对我却是振聋发聩的。因为这个观点完全回答了我对那1个多小时倾听效果的疑问。

周教授的这个观点在我三月末参加的、由河北中石油中心医院的李春老师带领的线上叙事护理督导课上再一次被李春老师强调。督导课上有一个案例中，患者多次痛苦地哭喊着：“太痛苦了，不想治疗了！”李老师提醒学员说：“让患者慢慢地把她的痛苦表达出来，这样我们就看到了她的痛苦并陪伴了她的痛苦，对她的痛苦就有疗愈作用。”而我用1个多小时的倾听，对那位失去爱人的丈夫来说，正是看到他痛苦并陪伴他痛苦的过程，或者说他通过表达这种复杂的痛苦，让他与我们外界重新有了连接。

深度而复杂的痛苦如一幅卷轴画，需要我们静下心来，陪同痛苦者慢慢展开她的那幅画满痛苦的卷轴画，看到她的痛苦并给予充分回应，她才会收纳好那个痛苦，重新出发。叙事护理让我多了一份陪伴式的好奇，也多了一份对痛苦的看见。

笔者 (左1) 与宁养工作人员家访毛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