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出诊计划，2021年2月1日到乡下探访一位48岁食道癌患者。患者家中陈设极其简陋，没有多余物品，阴暗潮湿的客厅摆放着一张布满灰尘的方木桌子。卧房里只有光秃秃的床板和潮湿的被单，屋内脏乱得令人无法坐下。

伤口带给食道癌患者的痛苦

　　患者很瘦，瘦得皮包骨头的四肢，掉得剩不多的短发，脸颊和眼睛凹陷。衣着邋遢污秽。妻子诉深夜他在房间里不停呕吐，病入膏肓，已无药可治。翻阅病历记录：食道癌晚期，颈部包块术后。整个房间里弥漫着一股难闻的伤口腐臭味道，查看患者左颈部，见长4厘米，令人触目惊心的创面，伤口已经感染，潮湿发红，伴有渗出，见组织坏死，患者诉疼痛加剧，伤口呈持续性咬噬样疼痛，已严重影响睡眠。足见伤口带给患者无法忍受的痛苦。

　　我们深知感染若向深部发展，可深达肌层及相邻器官组织，坏死组织发黑，脓性分秘物加重并伴有臭味，严重时会引起脓毒症并危及生命。坏死的组织，也就是我们平时说的腐肉，散发出一阵阵刺鼻的恶臭，它更像一颗毒针向更深层侵袭着患者。顾不上这味道有多刺鼻，一同出诊探访的护士章冰老师细心指导家属如何清洁消毒伤口，如何上药，如何使用敷料包扎固定，每一步都不敢懈怠。颈部伤口肯定载满了患者多年来的无奈与痛苦。我们实在不想让患者再承担更多的痛苦，我们一直和患者说着话，安抚着他。

他的生命，戛然而止

　　但，病程依旧加剧恶化，两日后家属打来电话，颈部伤口与食管形成瘘管，进食后，食物均从颈部伤口漏出。听此消息大家焦急万分，电话指导患者迅速至当地医院就诊，对食道瘘管及时进行处理。第二天，家属告知已住院治疗，给予支持治疗。但癌症迅速恶化，患者明显更虚弱，健康状况急转直下，一周后患者陷入昏迷，随后死亡。

　　对此患者我不禁深感遗憾，每个人都要经历死亡，生命的无限意义就包含着苦难、剥夺和死亡。在癌症黑暗苦痛治疗求医历程中，患者已无退路，医学此时显得苍白无力，患者只能正视接纳自己当前生命严峻的处境，知道如何在生命活力逐渐衰退的情况下过好生活，甚至了解死亡的进程。

胃癌患者并不感到恐慌

　　2月份底，探访的另外一位陇川县的49岁胃癌患者。翻阅病史，患者1年前确诊胃癌伴肠道转移，后多次行手术治疗，手术后反复出现肠梗阻。手术史：胃癌胃大部分切除术、阑尾切除术、肠造痿术、部分肠切除等。目前患者出现肠造瘘术切口化脓感染。

　　探访见患者卧床，面色苍白，瘦削而疲惫，安静寡言，但我们知道患者平静面容背后蕴含的巨大身心痛苦，他得努力克服着癌症及手术所带来的极度虚弱及乏力感。他知道自己的胃癌已经扩散到整个腹腔，吞噬着他的生命。他坚定的承受着病痛的折磨煎熬，对自己的病并不感到恐慌，在允许护士及家人为自己清理结肠造瘘袋时，他保持着一贯的泰然自若。那位身为护士的女儿很睿智，知道安慰的言辞帮不到父亲，此刻能做的是陪伴、倾听、鼓励，让父亲充分表达内心深处的绝望和恐惧。

　　检查患者，腹部脐右侧肠造瘘口皮肤无红肿溢浓，造瘘袋固定良好，腹部切口敷料无渗出。但，仍有浓重的腥臭味从伤口散发出来。宁养院主任尹医生解释说，癌症伤口一般很难愈合，机体衰竭、免疫力下降感染及癌细胞手术种植转移所致。虽然手术已经清理了他的腹腔，切除了受损的肠道，以阻止粪便和细菌的泄漏，但他的腹腔内仍然有一些肿瘤癌细胞，而且肿瘤会继续生长，脓液从腹部伤口流出。肿瘤就是这样，不管洗多少次澡，它都会有气味和渗出物，随着病情加剧，气味会变得愈来愈难闻。

吗啡药片

　　自患者申请宁养服务始，我们一直努力控制他的癌痛，问及患者家中所剩余吗啡类药量，身为护士的患者女儿取出盐酸吗啡片15片，盐酸吗啡缓释片37片。我站在一旁，聆听实践及经验比我丰富沉稳的尹主任及章冰护士针对患者及家属担心的问题，给予吗啡知识的宣教，消除患者及家属的顾虑，控制疼痛，提高生活质量。

　　我认真仔细凝视着吗啡 —— 普通平常、毫不起眼但能切实缓解癌痛的药片，内心禁不住要高声讴歌感谢它献出自己，去帮助人类解除疾病的痛苦。回忆起自己就读昆明医学院的学生时代，大二那一年开设了半年中医课程，每逢周末，教学中医的老教授便带我们一起乘公交车去昆明西山采药，寻找药材。同学们热忱的跟教授学习中药药理知识，我们帮教授撅土采药，辨别药材，记录整理，回去后，清洗，晒干，照料熬药的火侯，制作药丸，一心一意希望药丸保持着最为原始、干净、纯粹的存在状态，能切实治愈患者身体的疾病。

　　宁养院免费为癌症患者所提供的吗啡药片中，一如我们初入医学殿堂时的那一片最为真诚恳挚的初心，满载着李嘉诚基金会对饱受痛苦折磨的癌症患者深切的爱与关怀。

宁养护士与患者及家属交流，给予居家护理指导

注：图片使用已征得患者及家属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