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一个哲学命题,我讨厌哲学。
或许是命中注定,或许是阴差阳错,我来到了这里,选择了当一名医生。
从此那些儿时的宏大志愿,那些少年时代的豪言壮语,真正的成为了过去。这其中,还真有那么一些值得玩味的地方。
也许正是从这一刻起,从真正接触医学的这一刻起,某些内心深处的东西,开始变得越来越强烈,越来越透明。
那是关于生命,关于死亡的触感。
从小便在死亡的阴影里长大,姑姑的离奇死亡让年幼的我做了许多年的恶梦。那时的我敬畏它,害怕它,也好奇。当时的我只知道,一夜之间,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忽然躺在那里,忽然再也见不到姑姑做的面了;只知道,姑姑走了,许多人为她抹眼泪;只知道,她走了,终于没有人再谈论她和姑父的那点事。
生命是多么的脆弱,亲情是多么的脆弱。
当我深刻的体会到这一点时,疼我的外婆离开了,带走了她苦难的一生。小小的我在日记里写道:“那是一个很暖和的冬天,外婆走了。怕冷的她,熬过了无数个严冬,却没有熬过这个冬天······”几个舅舅为了一点送葬钱吵得沙哑了嗓子。这些人在外婆生前没有尽到多少孝道,在她死后,却成了大孝子,彪悍无匹。
两年以后,外公去世,类似的事情,又一次上演。在孤独中徘徊两年的外公,生前过得凄凉,尸骨未寒的时候,仍然得不到安宁。
那一刻起,寒了很多人的心。
因为脆弱,才要珍惜。
我开始发誓,要呵护生命,呵护亲情。
尽管,尽管,尽管,我很不愿承认,父亲的离开,影响了我对未来的选择,可做了选择之后才发现,那些影响早已经深入骨髓。
只是我没发现,也不愿承认而已。就像我不承认,我会脆弱。
那一次,我陪在他身边很久很久,他全身冰凉,骨瘦如柴,皮肤暗黄,眼球深陷,肋骨高耸······
那一次,我离死亡,那么近,那么近。
······
死亡见得多了,便麻木了。开学后的第一次解剖实习,我出乎意料的平静。
进了大学,接触了医学,见到了各种各样病人,了解了各种各样疾病,听到了各种各样的故事,对生命,对死亡,有了更多的理解和感悟。
面对各种顽疾,面对天灾人祸,承受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折磨,死亡的阴霾挥之不去,生命有时候真显得好无助。
在宁养义工的培训课上,老师讲到癌症晚期患者的心理,讲到用吗啡减轻疼痛,讲到灵性关怀······我总会不自主的想到父亲,那段日子我有倾听过他的声音么?每一个晚上他疼得睡不着觉,那该是一种怎样的痛苦?有没有吗啡为他减轻疼痛?灵性关怀,多么遥远的词,我的父亲,有体会过么?
一连串的问题,压在胸口,每一次培训,都要沉重几分·······
与此同时,一种对医学,对医生的特殊情感,也越来越强烈。那样一种联系,从儿时的若有若无,到现在的分外明显,这大概是命运使然。
关于生命,老师用这样的话来阐释:
因为生命脱离不了死亡,死亡让在世的生命变得有限,因为有限,所以珍惜·······
生命是一种责任,承担和履行这种责任的过程,就是对生命意义和价值的追求······
对于生命的责任,不仅是对我自己,还有我的亲人、我的朋友、我的病人、我未来的妻与子·······
这该是我追求一生的东西。
这条路很长很长,我要一直走下去。